顾昀川给拿了只干净碗,没多倒,将将没过碗底:“醉了不多舒服,先试试呛不呛。”
沈柳埋下头,两手捧着碗,清透酒夜沾到唇边,他用舌尖刮了下,又辣又醇的酒香漫进喉口,他眯了眯眼,抬头看向顾昀川,眼尾被酒辣得泛红,轻声说:“好香。”
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瞧得顾昀川喉口发紧,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多倒一点?”
“嗯。”沈柳无所觉地乐呵呵地点头,“倒一点。”
时辰过得很快,眼瞧着就要到戌时末了。
夜幕低垂,苍茫大地上覆起浓雾,偶尔传来一两声稀落的狗吠,夜已深。
酒坛子见了底,也不再续了。
郑虎和顾知禧两个孩子已经倦得不行,正靠在一块儿打瞌睡。赵春梅和吉婶看这样子,也知道时辰差不多,该散席了。
郑松石本来想给郑虎叫起来送送人,被顾昀川拦住了,他酒量好,喝了这么多倒还神思清明:“不用郑叔,让他睡吧,累一天了。”
郑松石看着郑虎,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后脑勺,这小子吃睡都不愁人,任边上多大动静,他都睡得安稳,郑松石笑着摇摇头,由着他睡了。
夜里雾重,推开门,随着冷风一道灌了进来,顾知禧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被这一吹倒是精神了,她揉了把脸,跟着阿娘出门。
郑家叔婶一路送到了大门口才停下步子,赵春梅又和吉婶说了好一番话,约好了过两日一块赶早集,笑着进了院子。
这一晚上,两家人都吃得舒心,流水似的日子也越过越踏实了。
夜色深浓,远天星子寥落,茫茫寂静。这时辰,连后院儿的鸡都睡下了,只偶有寒鸦咕嘎几声。
屋里一豆烛火轻轻的颤,沈柳实在是累得紧了,草草洗漱干净就爬上了床。
顾昀川进屋时,只瞧见沈柳伏在床榻上,小哥儿喝了些黄酒,虽然不够醉人的,可总觉得身上燥,他连被子也没盖,就那么撅着腚趴着。
顾昀川无奈笑笑,将房门关严实了,脚下一重一轻地走到床边,凑过去,伸两指摸了摸小哥儿的脸。
沈柳睁开眼:“你洗好了?我去给你打水。”
“夜了,不泡脚了。”
“那咋行。”小哥儿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腿要疼的。”
“今儿个没走远路,不疼。”
见顾昀川脱鞋上床,沈柳往里头挪了挪,裹进了被窝里。
男人长得俊,又身姿挺拔,他左腿坏了之后,时常借手臂和下腹的力道,因此两臂结实,腰又窄又韧。
顾昀川换里衣,以往沈柳多是不敢瞧的,而今喝下半碗黄酒,壮了猫儿一样的小胆,唇边勾着笑,目光迷离又坦荡。
顾昀川注意到了,本来就躁的心口像滚着火,他拇指指尖搓了把骨节,难耐地呼出一息。
忽然,沈柳轻轻开了口,他哑声道:“要是能有个小虎子一样的娃儿就好了……”
他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子,聪明懂事、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闻声,顾昀川微怔,轻轻抿了抿唇。
他一直没想过要孩子这件事,一来沈柳年纪还小,该再过上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才是。
二来小哥儿年少时身子亏空,眼下吃得再多也不见胖,他怕生了孩子他受不住。
可听他这么说了,顾昀川心里也痒起来。他已及冠,像他这个年纪的确也该有孩子了。
他没系衣带,又伸手松下发冠,往沈柳那边倾靠过去,许是喝了酒,顾昀川声音少有的低哑:“想要娃儿?”
大红喜被里,沈柳酡红着脸点了点头:“想。”
顾昀川垂眸轻笑起来,他忍了忍,沉下声道,“可我怎么看不出来?”
喝过酒,沈柳脑子不多清明,他鼓了鼓脸,瓮声瓮气道:“咋会看不出来?我可想呢。”
“平日里也没见你多主动。”顾昀川凑到沈柳耳际,轻声说,“也让相公瞧瞧,夫郎是多想要个娃儿?”
这若是平时,沈柳早要羞得翻回身不理人了,可眼下他脑子发沉,想不清明,只傻乎乎道:“我不会。”
顾昀川往后靠在床栏上,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拍了拍:“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