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梦棠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疼得哼哼唧唧,头昏脑涨。蒙在眼前的白雾缓缓散开,视力恢复后,高梦棠最先看到的,是一片繁复精密的黑白双色法阵。
法阵覆盖面积足有400平米,一眼望不到头,12月相图,像钟表刻度一样分布在边缘,高梦棠正趴在月相图中的满月标志中。
头顶,是花瓣似合拢的半圆形穹顶,四壁漆黑,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他试着往外走,刚碰到月相图的边缘,一道屏障拦住他的去路。
“老大!”白介的喊声从左侧传来,“你怎么样!”
赫仑在高梦棠的右手侧,他也刚醒,扶着被摔疼的头,迷茫地站起来。
高梦棠的正对面是隗维,他站在纯黑色的无月月相图案处,身后,是一尊贤王十一的雕塑,祂身披黑袍,双手持一支无宝石的法杖举在身前,宽大的衣袖笔直地垂到地面。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段颂喊。
赫仑:“梦棠哥,这是什么法阵?传送回月幡的法阵么?”
高梦棠很想跟他们解释清楚,但没有恰当的机会,因为,一道窄门出现在高梦棠眼前,肖缇恩踏着虚空走出来,身后跟着两排面无表情的家仆。
“别来无恙,贤王十二。”肖缇恩的身躯佝偻得厉害,他以拳抵口咳嗽两声,也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弯曲的脊背逐渐直了起来,老树似的皮肤褶皱,也被迅速熨平。
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迅速变成身姿挺拔的青年。他的皮肤质感如同白蜡,火焰烤不化,灯光也照不透。
高梦棠把他的不高兴明晃晃地摆在脸上:“有恙。”
肖缇恩:“……”
“你害死我们四个人,就不要假惺惺地说客套话了,”高梦棠语气平和,但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我宁愿教小狗作揖,也不想和你玩人情世故。”
“呵……”肖缇恩轻笑一声,他身后的家仆散开,四个一组,走向月相图中的12名玩家。
黑袍袖口沿着干瘦的胳膊滑落,露出肖缇恩光滑得诡异的手臂,他的手穿过屏障,用手背抚过高梦棠的侧颊、
“你讨厌我们……很正常,你是谁啊……完美的贤王十二。”肖缇恩自顾自地说,根本不关心高梦棠有没有听。
“善良、美丽、高贵、强大、真诚、仁爱。最接近完美的灵魂。但是——”肖缇恩声音陡然一冷,掐住高梦棠的下巴,拽到自己脸前,两人几乎鼻子贴着鼻子,只隔一道薄薄的屏障。
“——你有没有想过,是谁铸就了你的完美!”肖缇恩牙缝里吐出凉气,“是贤王十一!祂雕刻了你的灵魂!祂才是完美的主人!”
肖缇恩猛地转过身,缓步走到法阵中央,画着一轮太阳的地方。张开双臂,与贤王十一的塑像隔空相拥。
“回归吧,我真正的主人,我真正的圣徒。”
法阵转动,发出齿轮摩擦似的咯吱声,黑白线条交替亮起又熄灭。家仆们的手穿透如水的屏障,按住12名玩家的胳膊。
那些闪烁的线条,仿佛从地面挣脱,变成抽搐的蠕虫,钻进玩家的太阳穴、眼睛、耳朵……脑中繁杂的絮语越来越响亮。
起初,玩家还能挣扎,随着法阵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精神遭受强烈污染,他们木怔怔地杵在原地,双目空洞,唇色惨白。
只有高梦棠还保持着神智,黑色泥沼扭断家仆的胳膊,他冲向肖缇恩,屏障像一张弹性很好的薄膜,贴在高梦棠身上。
15米、10米、5米……距离肖缇恩越来越近,薄膜的张力也达到极限,高梦棠的手指,距离肖缇恩,只有不到10厘米。
阿撒托斯之矛嗡嗡颤动,它的本能是攻击威胁到主人安全的存在,尽管高梦棠曾向它下令,禁止自动攻击。
此时此刻,阿撒托斯之矛却像要挣脱铁链的疯狗,曾经的命令也不能完全束缚它。
法阵还在飞速旋转,除了高梦棠,其他玩家均昏昏沉沉。
高梦棠抄起飘在他身边的长矛,对准肖缇恩的眉心。
肖缇恩侧过头,用眼尾扫瞧他:“呵,阿撒托斯之矛……你要用它攻击我么?不,它不会这样做的。”
长矛的震动让掌心发麻,薄膜被拉伸得几乎透明。黑色泥沼中伸出数条手臂,握住长矛尾端,一起用力。
寒芒又迫近两寸,距离肖缇恩的眉心只有两指宽,他并不躲避,笨拙僵硬地转过身:“你最大的敌人,可不是我。我相信,长矛会先杀死隗维。”
高梦棠倏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质问:你说什么……
“首领,快救我们!”宋钟趴在7点的位置,隗维的身边,他看到那不祥的紫色长矛,打了个寒颤,清醒了一些:“救救我们,别让它对准我的方向!”
肖缇恩往旁边挪了两步,长矛还朝着原来的方向、隗维的方向。高梦棠用尽全力想让它调转方向,长矛纹丝不动。
“贤王十二,你好好想一下吧。”肖缇恩用他介于苍老和年轻之间的声音说,他的左眼的黑眼仁,从中间裂开,像有丝分裂那样扯成两半,变成∞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