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顶层。攀岩爱好者离开后,一名家仆离开窗户,和肖缇恩耳语几句。
“无妨。”肖缇恩嘶哑着嗓子说,“我就知道,贤王十二不会老实。”
那人回到窗边,继续站岗。
顶层全部打通,形成一个大房间。尖顶处的玻璃彩窗,被灯光照得晶莹剔透,恍若宝石。彩窗折射的光影,落在地毯上,斑驳迷离。
晃动的光斑正中央,摆着半死者的神像。祂趴在半开的莲花中,看不清面容,一只手无力地耷拉着。食指轻轻搭在地毯上,光影围绕祂的指尖跳跃。
肖缇恩清瘦肩膀的形状,披着一层黑袍,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脑袋无力地靠着着竖琴,一只手调试着琴弦,震颤的琴弦也在光斑中逐渐迷离。
另一只手攥成拳,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不成调的音符跳来跳去,是他的技能【归零】曲子。
弹了一阵,肖缇恩忽然推开竖琴,庞然大物砸在地板上,所有琴弦嗡的一声震动。
“主人,我的主人……”肖缇恩倒在地上,轻轻牵住半死者神像伸出来的那只手,“我的技能,我的身份卡……用不了了……失效了,我变成废物了,我如何侍奉您!”
苏寂·蒙曾和海德拉合体,获得精神控制的力量。他们食指点在肖缇恩的眉心,对他说:身份卡【013均衡意志】已彻底崩解,现在的你,没有身份卡,无法使用任何技能。
最后一个字落下后,肖缇恩再也使用不了任何技能。无论他如何调动身份卡的能量,只能感受到心脏处的钝痛。
房间里静悄悄的,20多名家仆,背对肖缇恩,守着每一扇窗。肖缇恩的啜泣断断续续传入他们耳中,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的我,有何颜面倒在您的脚下,主人,我亲爱的主人!”肖缇恩的声音从青壮年时的沉稳,变为暮年老者的沧桑,他的哭泣声,撞在墙壁上,激起微弱的回响。
他握着神像的手渐渐缩紧,一边哭泣,一边蜷缩起身体。
忽然,似乎感知到什么,撑着枯瘦的身子骨,跪在地上,狂热地吻着神像的手背。
肖缇恩一直紧握着的左手,也松开了,几颗玻璃珠掉在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主人!只有您怜悯众生啊,我愿付出一切,让您成为这世上唯一的神王!”肖缇恩嘴唇贴在神像手背上,他的声音很低,很压抑,但颤抖的尾音,透露出他内心震动的强烈感情。
玻璃珠滚到神像底座,撞击那神秘的石材,发出余音似的轻响。
*
这天晚上,高梦棠睡得很不安稳。
他一会儿梦到黑商,一会儿梦到阿撒托斯之矛在黑塔王座厅飞来飞去。而梦中的高梦棠,靠在王座里,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对他的下属说:
“它为什么总是飞来飞去?”
“陛下,它感知到了危险。”侍从回答。
“这里是黑塔零,我的王座厅,能有什么危险?”贤王十二问,身旁的侍从擎着托盘,盘子上有一杯冰水。贤王十二偏头瞅了瞅,拿起那只金杯,抿了一口冰水。
“好甜呀,”贤王十二说,然后他从椅子中爬起来,把金杯举到侍从嘴边,“月牙儿,你也尝尝,今天的冰水很甜。”
被唤作“月牙儿”的人,吓得连连后退。贤王十二很委屈地说:“你躲什么呀,嫌弃我喝过么!”
说罢,贤王十二一骨碌从王座上跳下来,拿起另一个侍从端着的玉壶,又拿了一只新的金杯,倒了一杯新的水,递到月牙儿嘴边。
“喝吧,这次我没喝过。”
月牙儿直接跪下去了:“陛下,奴仆是奴仆,王是王,陛下不该这样。”
贤王十二不听,非要月牙儿把那杯水喝下去,然后问他甜不甜。月牙儿幅度微小地点了一下头,贤王十二才满意地笑了。
阿撒托斯之矛仍在黑塔中飞来飞去,戳刺着空气,躁动不安。
另一个胆子大一些、行为举止更大方的侍从捂着嘴笑了一声:“十二和历代贤王都不一样呢,您比他们更好相处,更……惹人喜爱。”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正拿着仪器在王座厅到处检查的其他仆从惊出一身冷汗,纷纷回头看着那胆大包天的仆从。
“是么?”贤王十二却很高兴,惹人喜爱,对祂来讲是赞美,“绘世,我真是最让人喜欢的么,比贤王十一还惹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