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兀自在一旁喋喋不休,听到声响探头过来,捡起那名单:“道长,你怎么了?”
谢微楼伸手揉了揉鬓角。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闪过,可还没等他抓住那一丝念头,它就像一缕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沉默了片刻,从常林手中接过名单,抬手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没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忽然有一道白光骤然闪过,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
谢微楼闻声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只见天空中阴云密布,看样子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而至。
谢微楼眉头轻蹙。
这还是那个少城主失踪后下的第一场雨。若是暴雨过后,妖物留下的气息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往后想要追踪调查就难了。
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将名单塞进怀里,抬脚就往城门走去。
常林看着他的举动,心中满是疑惑。他实在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道长,都快到亥时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谢微楼仿若未闻,脚步不停。
常林望着谢微楼渐行渐远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城主信誓旦旦允诺的那一千两银子。
那可是一大笔钱,足够他这辈子都过上好日子。
这么一想,常林狠狠咬了咬牙,脚下生风,快步朝着谢微楼追了上去。
“你最好别跟着我。”
白衣道人嗓音好听到近乎让人着迷,他懒声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保你。”
常林自幼便在城里城外四处闯荡,有时归来晚了,恰逢宵禁城门紧闭,便在城外将就睡上一晚。
如此这般近二十年过去,他从未见过什么妖物。
他只当谢微楼这番话是在开玩笑,全然没放在心上,脚下步子加快,紧紧跟了上去:“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天色愈发阴沉,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幕所笼罩。
不知是否因妖物作祟的传言闹得人心惶惶。这段时日,每日天色还未完全暗下,云阳城的百姓便纷纷匆忙归家,紧紧闭上大门。
以至于此刻,城门外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晚风呼啸而过,裹挟着霜落州独有的那种带着粗粝质感的寒意,割得人面颊发疼。
谢微楼依旧那身单薄得让人瞧一眼都觉得冷的白衣。
他从怀中掏出地图,依据城主给出的线索,少城主正是在距离云阳城几里外的一处山坡失踪的。
当日少城主出城时骑的马,七天之后孤零零地自己跑回了云阳城。
跑回去的时候鬃毛凌乱,双眼圆睁,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四蹄不停地刨着地面,长嘶不已。
头顶的黑云越压越低,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谢微楼眯着眼看着眼前,此时此刻四下里一片死寂,除了呜呜而过的风声,再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
他低下头,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
两指轻轻夹住,手腕一抖,那符咒瞬间无火自燃,随后化作一道风吹不散的白烟,朝着某个方向飘飞而去。
谢微楼抬手指向那缕悠悠飘去的白烟:“跟上去。”
两人的脚步匆匆,周遭的景致愈发荒僻。
没一会,云阳城的城墙便在他们的视野中彻底消失不见,隐没在了昏沉的夜色里。眼前平整宽阔的道路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杂草疯长的羊肠小道。
那小道歪歪扭扭,像一条蜿蜒爬行的长蛇,也不知究竟会延伸到何方。
夜空中,不时有夜枭扑扇着翅膀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发出的叫声好似婴儿啼哭一般,在寂静的荒野上回荡。
常林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彻底隐没在黑暗之中,目光所及只有道士那一身白衣。
常林满心不安,忍不住回头望去。
却见他们来时的路,早已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完全吞噬,目力所及之处,只有谢微楼那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