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顾彦北俯身,帮他拍着背顺气:“我没怪过您。。。。。。爸,你还想说什么?”
“还想说——”顾庭之吸了口气,中气十足地吼出来:“臭小子别再气你妈妈了!”
顾彦北被他吼得一抖,耳膜发蒙。不光是他,连沈嘉树和宋玉都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这么大声,”宋玉嗔怪他,眼里泪光闪动,笑容却依旧狡黠。顾庭之朝她示弱般挤挤眼,却在顾彦北耳边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我女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一定。”顾彦北眼眶发红,头抵在他肩上,用力承诺:“我一定照顾好她,像你在身边一样。”
顾庭之轻声对他说:“谢了。”这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最不得已、最无可奈何的道谢。如果不是因为生命真的到了尽头,他怎么会把她托付给别人,可没办法了——我的女人,真的就麻烦你照顾了。
说完这些,他推开顾彦北,对沈嘉树促狭地笑了笑,像给他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你妈妈说会儿话。。。。。对了嘉树,拐角的书房,靠墙的第五格柜子里,有顾叔叔给你的东西,去看看吧。”
沈嘉树没说话,他只看着顾庭之松开自己的那只手,问道:“我出去了你就会睡觉吗?”
“不会。”顾庭之说。
“等我回来吗?”沈嘉树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他一遍。
“嗯,等你回来。”
等他们都走了,顾庭之才看向宋玉——他的发妻,爱人,比他小四岁,相伴二十八年,如今要丢她一个人了,他可真舍不得。他冲那笑魇里带着泪的美人招招手,一如当年初见,唤她:“阿玉。”
宋玉款步走过去,把脸贴上他的掌心:“怎么啦?要说爱我吗?”
“是。”顾庭之说:“真对不起,阿玉,我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说了。。。。。。”
几十年情深如一日,终须一别。
沈嘉树被顾彦北牵着,走了两步还老回头看,直到听不见那房间里的低声啜泣和安慰呓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顾彦北牵住自己的手,又看见那两枚昨天才带上去的戒指,他晃了晃顾彦北的手:“不去。”
“嗯?”顾彦北回头:“现在不去书房吗?”
“在这儿等。”沈嘉树站在原地,看了眼虚掩的卧室门:“不去书房。”
“好。”顾彦北跟着他站定,揉了揉他的发:“那就不去。”
他们靠着站在一起,走廊里空调有些低了,沈嘉树忍不住往他怀里拱,顾彦北撩起外衣将他整个包起来,沈嘉树就心安理得地在他怀里发呆——良久,才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极压抑的痛呼。。。。。。
外面又下雨了,在空荡荡的鱼池里激起一层落寞的涟漪,连带着冲刷掉池边那层细不可感的灰烬。
从此离人最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