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太空中平稳前行。
从瞭望台仰头往天看,一片漆黑。星辰流动着,流速十分缓慢,让人隐约生出时间流逝也如此缓慢的错觉。
温子曳独自坐在甲板上,舱内气压失衡而产生的风拂过面颊,宇宙浑浊静谧。
突然,有道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怎么一个人呆着?”
回过头,女人轻巧跳过脚边的障碍物,一头短发在半空中扬起,眼眸笑眯眯地弯出弧线。
是徐清渡。
“在这里想什么呢?”她走到青年身侧,匪里匪气地打趣着,“小男朋友不在旁边,寂寞了?”
“他被某人的契约兽叫走了。”温子曳抬起脸,唇边带笑。他瞧着徐清渡,歪了歪头,“我以为,是你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徐清渡大大方方承认。
她也不嫌脏,把杂物踢到一边,径直落座。
甲板昏暗,不知何来的亮光闪烁在她眼底,清冽而深邃。她像是解释、又像征询地望向温子曳:
“因为我一直很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可以。”温子曳一口答应,语气早有预料般平静,“聊什么?”
“这个嘛——”
徐清渡摩挲着下巴,神情肃穆地沉吟片刻,吐出一句话: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子曳’吗?”
“?”
温子曳愣了愣,一时间不明白该说点什么。
他预想过自己和徐清渡之间终将迎来一场谈话,就像他和祝琰先前的交谈一样。这回他无法再拿鸠人的情报糊弄过去,徐清渡大抵也不允许这样糊弄。
如此郑重地把祁绚支开,他原以为徐清渡会说些更敏感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或者如祝琰一般直接表达惭愧与歉疚。
他都设想好了,一旦她道歉,说“对不起”,他马上就可以回应——“没关系,我不怪你”。然后他们冰释前嫌,彻底把这件事揭过去,就这么简单。
可他这位熟悉又陌生的母亲,似乎并不打算走寻常流程。
“子曳”……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重要吗?
一个用来称呼的符号而已,他连是谁给取的都不清楚,难道背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含义吗?
猜不透徐清渡的意图,温子曳状似思考一会儿,谨慎地摇摇头:“不知道。”
徐清渡忽然叫:“小曳子。”
她眨眼的频率变快了,温子曳注意到,这显然是个提示。
谜底并不难解,念两声就会明白过来——子曳,叶子。温子曳“嗯”地答应一声:“谐音吗?”
但叶子又代表着什么?
一般来说,新叶是希望,落叶是归根,自然的意象怎么解释都能说得通。问题在于,徐清渡在这个名字里蕴藏了怎样的寄托?
这回温子曳思考的有些久,期间,他感到徐清渡的视线一直在他脸上滚动。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睫,试图让自己放松,情况却并没有变好,于是他的思绪也开始混乱了。
他搞不懂,徐清渡想表达些什么?她在渴望怎样的回答?他该说点什么才好?
温子曳迟疑着。
即便他曾研究过徐清渡那么长时间,曾自诩非常了解这个女人,此刻也不禁深感棘手。
人的内心不是数学题,没有固定的运算、正确的答案。他不希望由于错误的回复破坏两人如今还算和谐的相处,只得摇了摇头,以示告饶,静候下文。
然而没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