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的确是很神奇的东西,即使样貌并不肖似,他依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某种与祁治珩、祁治吟十分相像的特质,顿感亲近。
没有自怨自艾下去,唐究深吸口气,心中仿佛挪开一块巨石,久违地释然一笑:
“嗯,你说得对。”
“所以……”他转头看向温子曳,“温少打算跟我们说什么事?和治珩的情况有关吗?”
“没错。”
温子曳站在监测仪器旁,对着屏幕轻叹口气,“当初,雀巢给祁叔叔下的是一种破坏性极强的神经毒素,我从执法队那边意外得到了对应血清,回来便进行了注射。”
“只是很遗憾,这么多年,毒素已经差不多摧毁了他的脏腑,现在致命的并不是毒,而是濒临衰竭的器官……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唐究抿住唇角,点了点头。
“治珩还能恢复意识,就很出乎我的意料了……”他扫视一圈四周,目光放软,“这些仪器或多或少都被你重新改装过了吧,现在的医疗设备,我不太看得懂,但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谢谢你。”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温子曳瞥了一眼祁绚,“他是祁绚的叔叔,也就相当于我的叔叔,更是对抗雀巢的功臣。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不过,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疗人员,尽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他顿了顿,略微为难地摇了摇头:
“再拖延下去,祁叔叔时日无多了。”
“为什么?”余其承听得着急起来,“他不是都醒过来了吗?”
“苏醒只是因为他想醒来——祁叔叔的意志很顽强,并且有着无与伦比的求生欲。望,所以在条件好转后,他的潜意识便催促他醒了过来。”
温子曳冷静道,“但这并不能阻止身体机能的持续衰竭,他的自愈系统几乎被破坏殆尽了,一旦脱离冷冻舱,细胞就会迅速坏死。即使有冷冻舱放缓代谢速度,剩余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带回联邦,采用最高等的医疗手段进行细胞修复,越快越好,或许还有恢复的机会。”
他语速下意识放快,有些不忍。
可以想象,刚刚才因祁治珩苏醒而喜出望外的唐究,此刻又将遭受何等的打击。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刚好赶上祁治珩醒过来的时候……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
唐究沉默片刻,抚摸着冷冻舱的玻璃,轻声说,“我知道。”
“早在五年前,我就知道治珩已经不行了,我所做的努力,只不过能让他多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一段时日而已。”
他垂下头,“……我以为他早没救了,只是他还不想死,我也不想他死,才毫无意义地坚持到了今天。”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毫无意义。”
唐究说着,居然笑了,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他还有可能救回来,这种‘可能性’比什么都值得。”
温子曳愣了愣,犹疑地问:“你……不觉得沮丧?”
“没有什么好沮丧的,越早越好,不是吗?”
唐究对上他的眼睛,那副憔悴面容似乎重焕新生,“那我们就尽可能早一点,把他带回联邦去接受治疗。有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我知道了。”温子曳点点头。
他其实还有些惊讶,该说不愧是能独自在这颗腐朽星球上躲藏了这么多年的人吗,唐究文秀的外表下,有一颗无坚不摧的心脏。
换成是他,假如没有祁绚在身边,他也会像唐究一样一往无前吗?
“少爷?”
他的出神被祁绚察觉到,雪原狼绕来后方,扶住了青年单薄的肩。
掌心温热,带来入骨的战栗。温子曳轻轻哆嗦一下,反握住祁绚的手,那些烦乱忧思瞬间冰消雪融,他正色起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
K-210星的变革注定是一场浩大的持久战,压抑太久而产生的麻木,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活络。人们所遭受的痛苦、立场不同导致的仇恨,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释怀。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与在与议政局的分庭抗礼下,逐步建立新的秩序,用现实催化这种变动。
但,先不说祁治珩的身体拖不到那个时候,雀巢也没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