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是有个小女孩把你压在地上打,嘴里还不断地冒出脏话,喊你‘纵火犯的女儿’‘臆想症患者’。”
啊,是那个大霸凌家。
我麻木不仁地想着。
“就在那个时候,你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不是这样的!我妈妈才不是犯人,不是!我妈妈是拯救大家的英雄!”
他把我的语气模仿得很到位,就好像在脑子里反复放映了一百遍一样。
“那个女孩被你吓到了,于是你在这场斗争中得势,开始还击。”
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副可惜的神情。
“但势利眼的孤儿院老师显然不想让你还击,就在你占上风的时候,突然把你一把提起来,语气很不好地告诉你,你妈妈就是纵火犯,你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幻觉。”
哇,真是全员恶人的故事啊……大幻想家,大霸凌家,还有一个偏心眼老师。
听得我都想喝倒彩了。
说起来,我印象确实有那么个小少爷来着,但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穿了身西装,领口打了个结,在孤儿院里正式得有些滑稽。
“猜猜你是怎么回应老师的。”周久的声音居然在微微颤抖,似乎非常兴奋,“你抬头对老师说,脑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幻觉,是我自己说了算的;我妈妈到底是什么人,也是我说了算的,不是你们!”
随着他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了自己过去的怒吼。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我妈妈的话,就没人会相信我们了!”
周久撑起脑袋,看着我。
“当时我完全被击中了,当我脑子里的东西被否决的时候,我的反应是后缩,承认那是幻觉;你没有,你坚持自己想法,相信自己的大脑。”
“我彻底被你鼓舞了。”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在那个瞬间,我突然想让你成为我的东西。”
……?
我觉得正常人被鼓舞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我知道爸妈不会答应让我收养你,所以……”
“啊?”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不是,我以为至少是让你爸妈收养我?怎么是你收养我?”
一想到当年那个看起来还没发育齐全的小少爷,脑子里居然在想自己收养我的事情,我就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这家伙真的不是正常人,没法用正常人的逻辑来衡量。
“这么可能让我爸妈收养你,”他的语气冰冷,“你是我的东西,不是他们的。”
……算了,可以看得出,这家伙和小时候的他,从偏执的角度来讲,完全一致。
“所以,我那天一直在观察你,从仪式结束,到不得不离开的黄昏,一直都在看着你。”他轻轻地说,“身边的人和事,没有可以让我兴奋的,但那天,只是看着你,我就兴奋起来了。”
“回家之后,我突然感觉自己变强大了,好像不再需要那个幻想伙伴了。于是我在大脑里杀死了那个幻想伙伴,比我想象得轻松很多。”他描述的就像一场真正的谋杀,“幻想伙伴轻易地倒在血泊里消失了。再次面对爸妈的无理要求时,我第一次朝他们说了‘不’。”
“过了几天,我就给你寄了那封信。我用和你的对话一点一点地稳固住了自己的内心,也从爸妈的控制中逃脱,逐渐得到了我想要的权力。”
“从那以后,幻想伙伴没有再从我的大脑里出现过。”
“我想,那是因为我的‘自我’圆满了。”
他突然凑近了我,几乎靠在我的面前。
他的眼睛对着我的。
“林金石,你塑造了我,你是我的一部分。”
他的语气变得缓和而温柔。
“所以,我们必须得在一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