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府总管王公公,他会为你们安排住处,缺什么就跟他讲。最近,你们就待在这,哪也别去。”楚翊向她们介绍王喜,又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将精致的陶瓷人偶送给她们。
两个小姑娘齐声道谢,登时不害怕了。
“本王得去接着装病了。不,养病,哈哈。”楚翊拱手告辞,踩着薄雪走回宁远堂。那声音,像丰收之后抓了一把米轻轻揉搓。
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欣赏大破宅子的美妙夜景,脑筋飞转。吴宅,地道,绒线铺,李青禾的举措……好,就利用这间铺子,做个局,让皇帝亲手揪住吴瑕的狐狸尾巴!
打定主意,楚翊神色一凛,倏然加快脚步。罗雨正在一旁悠闲地伸着舌头接雪吃,慌忙跟上。
一回书房,楚翊就翻出自家棺材铺的房契,仔细观察。
这是从官府处登记过户,加盖官印的“红契”,缴了税的。还有一种房契,是“白契”,即民间为了避税而私下交易。
不过,契纸样式和契约格式,都一样。
他取来一张白纸,照着样子,开始创作一张新契。他的眸光随烛火明灭不定,嘴角挑着狡黠的笑。
天快亮时,楚翊交代罗雨,散朝后偷偷把袁鹏请来,之后才就寝。床像船,载着他飘忽驶入梦乡。
梦里,他一现身,小五就瞪着清凌凌的眼眸,揪着他的耳朵质问:“好啊,你小子天亮了才赴约,我们只能相伴片刻,因为老子要起床练兵了!”
他笑嘻嘻地去抱老婆,“抱歉,我忙嘛。”
“我没时间了,我要醒啦!”小五在奔跑,甲胄如羽毛散去,身上的衣裳也飘散如雾。
呦,这也太诱人了。楚翊想追,却挪不动步,呼喊着:“等等我,你先别醒,多睡一会儿……”
他急出一脑门的汗,霍然睁眼,只见罗雨关切的脸悬在眼前:“王爷做噩梦了?”
不噩,很春……楚翊支起身子,目光迷离,问是不是袁大人来了。罗雨点头:“他在后花园的老地方等王爷。”
楚翊弓着背,坐在床边缓了缓,才洗漱更衣。揣上昨夜绘制的房契,直奔后花园。途中遇见王喜,又叮嘱一番,千万别怠慢了李青禾的家眷,窗子漏风的话抓紧补一补。
王喜依旧相当节省:“补着呢,都不用从外面请匠人,让铺子里做纸活的来就行。”
楚翊刚登上楼阁,等候多时的袁鹏就笑道:“王爷没睡好。”
“我是病人嘛。”楚翊揉了揉发青的双眼,优雅地落座,说起昨夜的新发现,以及李青禾的筹粮办法。
“私发盐引给百姓?”袁鹏愕然咋舌,碰翻了茶盏,“这可是夷三族的罪过,真有种。”
“李青禾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几天消息就会传进宫,皇上必定震怒。”楚翊身子前倾,深眸微眯,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到那天,谁跳出来参我藏匿李家人,谁就是藏在朝中的国贼,你反过来参他!一定要当场咬死他,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也不给皇上查我的机会!”
袁鹏肃然点头。
楚翊亮出昨夜绘制的房契,赫然就是那间绒线铺,屋主名字空着:“谁参我,你就把谁的名字填上去。吴瑕是皇上的心头肉,我不能去剜掉,要让他自己动手。”
袁鹏郑重地收好房契。
楚翊与其密谋许久,又叮嘱他把几十个可疑官员的黑底牢牢记住,临场应变。尚不知谁是国贼,所以必须全存在脑子里。
五天后,李青禾私发盐引筹措军粮一事,传进了小皇帝的小耳朵。
他爆发出空前的怒火,令宫人讶异,那单薄的身躯竟然能发出通天彻地的咆哮,把为他讲课的老翰林吓得犯了病。
“派禁卫军,去抄李青禾的家!把他的家人,关进刑部大牢!再去西南军中把他抓回来,打入诏狱,朕亲办此案!”
禁卫军前往李宅,却见人去屋空。只查抄了一些家具衣物,几只老母鸡,和它们刚下的蛋。蛋,还温着。
永历猜到,是谁帮李家人避了出去。甚至,李家人八成就躲在那人的府邸。可人家正病着,他又是晚辈,没法去搜。
侍读吴瑕直接将李家人定为钦犯,却偏向宁王说话,一副为叔侄关系着想的口吻:“就算九爷窝藏钦犯,陛下也不能闹得太僵,罚他禁足也就算了。”
震怒中的永历脑子一热,当即认定宁王包庇钦犯,对近侍道:“去宁王府,向皇九叔传朕口谕: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还是这句话,禁足一个月,仔细琢磨。”
翌日早朝,永历越想越气,不顾威仪破口大骂:
“户部侍郎李青禾,狗胆包天!盐铁是国库的命脉,他敢以钦差之权私造盐引,散给民间,扰乱盐价!他急着筹粮,可也不能乱来,谁给他的胆子!”
百官大多沉默,有几人劝皇帝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