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辞找了一间客栈,作为中军所在。随便闯进一间空房,卸了甲,倒头便睡。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就被人唤醒:“叶将军,太阳晒屁股喽,齐军开始反攻了哦!”
叶星辞蓦地坐起来。屋里泛着乳白,晨曦刚爬上窗棂。他的男人正坐在床边朝他笑,看起来像开玩笑。
“哼,是你火热的目光在晒我屁股……”叶星辞嘟囔一句,翻个身骑住被子,眼皮像刷了糨糊似的睁不开。
“齐军确实在反攻。”
叶星辞一骨碌翻下床,边披甲边开窗,探头朝城南瞄了一眼。金色的曙光汹涌而入,伴着湿润的焦味。
火已灭了。他睡着之后,下了场雨。
“齐军在南面攻城,我军疲惫,所以我没派兵出城应战。”楚翊指指桌上的早点,有豆浆和几种饼,“先吃点东西。”
“边走边吃。”叶星辞朝窗外喊了声“备马”。他猛灌几口茶,又擦擦脸,抓起一把千层饼。出门跨马直奔城南,在颠簸中撕咬咀嚼,可爱极了。
楚翊紧随其后,忍俊不禁。
不知为何,他的心肝宝贝有点憔悴。刚才在梦里,也眉头微蹙,像受了委屈。他策马相随,柔声问:“获胜了怎么不开心?”
“啥?”
楚翊扯嗓子又说一遍。
“昨夜大火绵延,没能及时扑救,烧毁很多民居。”叶星辞坦诚道,“说实话,我预想过会有这种风险,但还是执行了原计划。刚入城时,走在百姓憎恨的目光里,我很难过。”
“不必自责。”
“自责没用,我会尽力弥补。”叶星辞又撕下一条饼。他纵马跃过一截漆黑倒塌的梁木,穿过余烟未尽的焦土。
烟雾中,混着谷物的焦香。可惜了父亲囤积的无数粮草,付之一炬。
他目不斜视,面色无澜。这便是战争,消耗对手,就是丰裕自己。待他攻入故土腹地,父亲也会绝自己的粮道。
饼吃完了,也抵达了城墙。
两口子迎着震天动地的杀声,快步登上闸楼,俯查战况。
昌军正在几名将领的部署下,游刃有余地防守。齐军撤离之前,或带走或销毁了守城辎重。不过在楚翊的提醒下,叶星辞早有准备,防御用的家伙都由后军带来了。
楚翊观察半晌,秀逸的眉峰微微一挑:“我任其攻城,就是想测测他们的士气。”
“结果如何?”
楚翊笑道:“齐军攻势乍一看猛烈,却虚张声势。就像一个,浑身腱子肉却不举的壮汉。你看,先登军攻到城下,却龟缩在盾阵里,不争先登之功。”
叶星辞眉头紧锁,顺着他的指点看去。果然,攻城的齐军喊得震天响,却斗志疲软,像被逼着跳火坑似的畏缩不前。
他佩服楚翊洞察秋毫的细致。
他单盯住一小撮人,见好几个爬到一半,浑身发抖,自己从云梯跳下去了,自伤以求后撤。
他说道:“自从强攻流岩失利,溃退几十里,齐军就士气低迷。”
“不,不单是士气不足。”楚翊冷静观战,深眸迸出的光却如利剑,洞穿一切。他沉吟着,忽而在城楼的条石狠狠一拍,笃定道:“他们患上了一种心障,这是齐帝那场轮战攻城的遗症!”
叶星辞心里一缩。
没错,这就是齐军士气低迷的根源!屡战屡败,或许还能愈挫愈勇。得了心病,那真是一蹶不振。尤其是在军营,一人恐慌,会引发十人焦虑。
守流岩时,他就隐约预感,尹北望的“轮战法”会为齐军埋下祸根。经楚翊一点,一切都通了,这家伙真是洞彻人心的高手!
“就像曾经的我怕利器,齐军开始怕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