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怕担责,最后,还是由夏小满动手。
他忍着心痛,寻来趁手的家伙——敲鱼用的棒槌。经尹北望首肯,照其后脑与脖颈交界略作演练,用力敲了下去!
没晕。
还在伤痛之外,另加了头痛。
“贱人!朕饶不了——”
话音未落,夏小满咬牙迅速补了一棒。那一瞬间,他心里甚至闪过一丝泄愤的快意。接着,是澎湃的心疼。
少了哀嚎,帐内一片死寂。
太医立即动作,以小刀将皮肉切开一块,撬开骨缝,扩大伤口,以减少箭镞拔出时的伤害。
夏小满不敢看,直到血淋淋的凶器呈在眼前,才恢复呼吸。太医清洗、缝合伤口,他则洗了洗凶器,摆在一旁。
然后,轻柔地为尹北望擦汗,等着对方醒。
男人睡着时,看起来很温柔,像晨雾中的兰花。可方才一开口,就骂“贱人”。骂得夏小满身子凉了半截。
本以为,就算不是两口子,也没差太多。看来,差得远呢。
“母后,趁热把药喝了……”男人梦呓。
夏小满心里一阵酸楚,大胆伸手,抚着对方的头,喃喃哼起歌谣。
见御帐内不再忙碌,叶家父子前来请安,还落了泪。待退至无人处,父子密谈。
儿子说,万一皇上有个山高水低,小妹就重嫁皓王。父亲怒斥其投机钻营,君父正受伤痛煎熬,他却在想后路?
叶霖还凝重道:“陛下苏醒,必定急于报仇。不能再由他挥霍了,打空了家底,叶家就完了。我们合力劝谏,让他远离军事,回宫安心养伤。”
叶二点头:“皇上长于谋略,短于战术。临阵指挥,有两下子,但没有第三下子。”
又引得父亲怒斥。
伴着鸡鸣,半瓶醋军事家缓缓睁眼,也发出打鸣般的哀嚎。
萎在床脚打盹儿的夏小满蓦然惊醒,喜出望外,端来早已煎好,热了又热的汤药,“陛下正发烧,快些进药。”
伤口的剧痛,令尹北望极度暴躁。他大喊头怎么也疼,摸着肿起大包的后脑,暴喝:“是谁打了朕,斩了!”
几名彻夜值守的太医一起瞥向夏小满,庆幸自己没动手。夏小满跪地道:“是奴婢这个贱人打的,陛下恕罪。”
那阴鸷如毒蛇的目光,温和了一点。尹北望记起昨晚的两棒子,没说什么。他趴在枕上,屏退众人,就着夏小满的手喝药。
“还好你没跟去前线。你这单薄的身板,若也挨上一箭,昨晚就凉了。”
夏小满吹着药,说愿与君王同生死。
“你刚才阴阳怪气什么?”尹北望冷眼盯着他,“朕不过气急了骂你一句,你倒好,还自称‘贱人’,拿话噎朕。”
“我怎么敢。”
“那你笑一笑。”
夏小满扯了扯嘴角。
尹北望把玩着那枚箭镞,忽然冷笑:“现在,朕更瞧不起太上皇了。年轻时,他也御驾亲征,毫发未损就吓破了胆,再不思进取。”
煎熬中趴了半日,禁卫军来报,昌军正进攻重云关外六七里处几座齐军的小堡垒。叶大将军看出,这是想围点打援,乘胜蚕食齐军,没派援兵。那几处堡垒,就算占了也拿不稳。
“看破了也要派援兵,否则军心不稳。”尹北望有些不满,召见二舅兄。
对方满嘴车轱辘话,敦请圣上保重龙体啊,好好养伤啊,自己与父亲会酌情处理啊。
后来,还转移话题,痛骂逆贼小五和他的奸夫,博圣心一悦。
他在军中长大,性情犷悍,用词狂野。说喜欢男人的男人,都是脑子被搅屎棍搅混了。破锅配破盖,烂人瞎子爱。糊涂小五,自从受宁王引诱,好了那一口,就疯魔了。
“出去。”同样好那一口的君王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