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十余勇士全部捐躯。存活的十几齐军亦被激出血性,嚷着叫上更多人,一起来攻。高呼:“别撤,都别撤!来这!”
“再下十人,全歼他们!”叶星辞喝令。他想,该放罗雨下去,但来不及去找了。
“我去。”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
叶星辞猛然回头,见大笨已钻入套索,奔垛口而来。他立即阻挡:“胡闹,你什么都不懂!”
“一个,抵十个。”大笨含糊地咕哝,丑陋的双眼迸出温柔纯真的光,坚定地拂开拦住自己的手,“我懂的,让更多人活。”
他手持刀盾,登上垛口,一跃而下。
大笨身材如熊,五六人在后死拽绳索,才勉强没有滑脱。只见大笨降到城下,横冲直撞,连砍几人。鲜血滑腻,刀脱了手,他便抓起对手,以头相撞。
刀剑劈刺在他甲胄的缝隙和四肢,巨硕的身躯喷出数道血柱。他嘶吼着,拗断最后一个敌人的脖颈,重重地仰面摔倒,倒成了一座山。
铛铛——
三天三夜的血肉鏖战之后,齐军正式鸣金收兵。攻城的退潮般全部后撤,指挥和督战的不曾留意,某一小段城墙的异状。
“快,把他们拉上来!”
城墙又降下人,将勇士们的遗体套起绳索,拽回城墙。
大笨因失血而失明,还有一口气,喷着血沫,喃喃说着什么。叶星辞将耳朵凑在他嘴边,微弱的呼唤传来:“姐……想姐姐……”
叶星辞命人速去城中,就近找个女子来。
不多时,一个荆钗布裙的厨娘被带上城墙。她茫然地靠近,依照这些军士的吩咐,握住那染血的大手,柔声安慰:“姐姐来了,别怕,姐姐以你为豪……”
大笨咧开嘴,接着头一歪。妇人眼中的畏惧转为悲悯,也为这个陌生的大块头落泪。
“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该去哪找一个,像你这么纯粹可爱的朋友呢。”叶星辞哽咽着,“将他们的英勇传颂乡里,重恤家眷。”
他霍然起身,抹了把脸,敛去哀伤,昂扬道:“城防休息观战,看我军反攻!”
他回到闸楼,却发现夫君不翼而飞。他没空去找,步下瓮城城墙,同时向传令兵部署:“见齐军阵营腾起炊烟,立即以旗号报我!”
齐军鏖战三日,终于进入休整。兵困马乏,一定想吃口热乎汤水。还会想:昌军要重新部署城防,一定不会马上出城袭扰。
叶星辞就是要在对手防备最松懈之际,发起致命一击。
一千精悍重骑,在南面瓮城内集结。肃穆沉寂,只闻战马喷鼻,铁蹄踏地。
叶星辞为雪球儿披上沉重的鳞甲,嚼着面饼,静待旗号。时而想狗子和大笨,时而想楚翊跑哪去了。可别是失足,掉城外了。
破晓,城墙传来旗号,齐军炊烟已升。
叶星辞下令放狼烟,通知屯兵奇林的吴霜,开始突围。接着,他跨上战马,振臂一呼:“备战!”
哗——瓮城之内,甲胄齐振,骑兵纷纷上马。
“袍泽弟兄们!”叶星辞驱策白马,在阵前踱步高呼,“不久前,我与无畏的城防军一起,打退了敌人的最后一波攻势。此刻,我又与无畏的诸君一起,转守为攻。三天三夜,敌人累了,而我还能拼!
我有力气带领诸君,将隆隆铁蹄,送至敌人身边!将刀枪的锋芒,递在敌人眼前!将我军的气势,烙进敌人的灵魂!
兵锋相撞的一刻,我们不仅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左右的同袍。相信,我们流的汗,会变为他们流的血!相信,我们的脊梁,会化作旌旗,直插重云关的城头!”
他竭力扯动嘶哑的喉咙,鼓舞士气。这一冲至关重要,这口气决不能泄。
骑兵们亦慨然回应,高唱战歌:“碾我为痕引同袍,燃我为炬照太平……”
叶星辞看向嵌着金边的城墙,那是新一天的曙光。他提起鞍下银枪,将一腔热血化作如雷战吼:“山河一统,就在今朝!战!”
“战——”
在通天彻地的齐呼中,叶星辞这才瞄见,阵列左翼后方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张相当显眼的脸。
头鍪下的轮廓,分外俊逸清贵。旁边,是此人幽默而忠心的护卫,正朝自己呲牙笑呢!
笑个头啊!罗雨你怎么不拦着!
愣神之际,枪差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