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已经闯了,城还是要守。
当初,父兄带走三万精兵勤王。眼下,重云关守军四万余,流岩一带守军三万余。若有战事,还能从周边州府迅速调来三四万兵力。
流岩城内粮草充沛,昌军想啃下这座坚城,难比登天。
他沉沉地盯着那些从昌营归来的士卒,突然发现,有少数人没穿戎装。一问才知,是被扒走了。
左脸的伤疤,随笑意舒展。
他猜出弟弟的下一步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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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探马,带来了宋监军被一剑封喉的好消息。
一切都符合预期。
叶星辞算准了,四哥性情刚直,又有着和自己类似的热血冲动,才认可楚翊的计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手刃钦命的监军,将是四哥与朝廷决裂的第一步。
“一剑封喉?”楚翊抬头,放下顺都传来的公文,击掌喝彩,“这下我信了,舅兄单手也能打趴我。”
叶星辞面朝地图,负手而立,发出一声哼笑:“你行端表正,他干吗打你?”
“也许他觉得,我欺负你了。”
叶星辞凌厉地回眸:“那你干吗欺负我?”
“注意,是他觉得,不是我真的做了。”楚翊无辜地摊手,“娘家人嘛,我打个喷嚏,他都觉得我是故意吓唬你。”
叶星辞抿住笑意,目光转回地图。却听房门开合,而后,是前夫不知羞地寒暄:“丈母娘来了!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事尽管吩咐。”
“王爷,请你自重。”李姨娘迈进门,隆起的小腹并未影响她的轻盈。她白了“女婿”一眼,对迎上来搀扶自己的儿子道:“小五,娘担心你。”
她在中堂就近落座,一手握着儿子的手,一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两天,你可算胖点了。”
叶星辞叫娘放宽心。
“你又要去打仗了,对手还是你四哥,娘心里揪得慌。”娘清丽的脸庞笼着愁云,“就算是为大义,手足相残也是最令人痛惜的事。你当然不想伤害老四,可刀剑无眼,万一,万一……你做好承受这些的准备了吗?”
听见“手足相残”,叶星辞下意识瞥向前夫。
果然,男人神色一黯,垂下眼眸。长睫的阴影歇在卧蚕处,显得落寞而委屈。
叶星辞心里也跟着难过。
“娘,我和九爷的部署,会将战损降到最低,四哥也不会有事。”他豁达地绽开笑容,“我不会停,认准的路,就要走完。只有夺回流岩,才能继续南进。”
“攻重云关?”娘讶然摇头,“别说大齐立国这百年,就是从前的乱世,那道关隘也从未被攻破。”
叶星辞扫一眼不远处悬挂的地图,昂起头桀骜一笑,仿佛山川沟壑尽在胸中:“那是因为,从前世上还没我。”
李姨娘柔柔地注视儿子,忽然笑了,摸了摸肚子,说宝宝在拳打脚踢,回应兄长的豪言呢。
叶星辞目光下移,笃定道:“我要让这个小家伙,成长在山河一统的盛世。”
“小五,你是好样的。”娘温柔地回忆道,“从小,你就不同凡响,尿尿能呲出一丈多远。连你父亲那吝于赞美的老家伙,都忍不住喝彩。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噗哈哈——”楚翊掩面大笑。
叶星辞脸上发烫,请娘回去休息。娘说,要找陈公子把脉。陈公子懂医术,救活了好几个濒死的伤兵。
将娘送到四舅的房间,叶星辞又回去钻研地图,用手指在流岩远郊的“洗月湖”戳了戳。这里适合打伏击,之后三面合围。令对手进不能战,退则落水。
脚步声靠近,另一根修长的手指,也点在洗月湖。手的主人调笑:“盯着这片湖干吗,要往里面撒尿?你那一丈多远的战绩,是顺风还是逆风?”
“滚!”叶星辞目不斜视,怼了男人一肘,“昨天,我们不是讨论过战术吗?”
楚翊笑着说当然记得。
叶星辞拿出被俘齐军的名册,定定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