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那人梗着脖子,“是兄弟们甘愿赴死,化解干戈。”
“天啊,哪能抢着往身上扣屎盆子!”叶星辞急得眼前发黑,只觉天旋地转,“错了,错了!万万不该啊!”
“添乱!胡闹!”吴霜悲愤地嘶吼,跨马朝辕门疾驰,要追回三十个弟兄。
叶星辞问他们走了多久,得到的答案是,一个时辰。
他哀叹一声,飞身上马,拦下吴霜:“来不及的,他们已到重云关了!入夜了,箭矢无眼,你不能犯险!明天一早,我去讲明情况!”
吴霜猛然勒住缰绳,望着深沉的夜幕,黯然点头。
叶星辞想,有四哥在,那三十人必不会立即丧命。
“吴将军,你斩了我吧。”那自作主张的军官跪地请罪。
叶星辞恨不得戳他几个窟窿,下马咆哮:“肚脐眼放屁,怎么想的?你以为,这样就不必生灵涂炭?这不是为吴将军着想,是害她!她怎会坐看三十人送命,这哪是化解干戈,是火上浇油!”
真是抓起黄泥往裤子里塞,再也说不清了。他今日的努力,也成了无用功。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他扶额叹息。
“钦差大人,消消气。”吴霜摆了摆手,眼中流出哀凉,“他们都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粗人,凭一腔热血行事。”
她没有发火,慢慢走回中军大帐。烛光将她的背影投在帐上,有些颓然。
叶星辞原地徘徊,急得冒汗,用手掌扇风。没法聊猪蹄了,也不能下棋了,想想怎么收拾残局吧。
忽然,他心里一翻腾,脚步一顿,看向那兀自跪着的军官:“赴死就能化解干戈,你哪来这念头?”
“午后,营里流传着一种说法。”那人道,“只要有三十勇士站出来,去齐营认罪,就能帮吴将军解围,也能化解两国争端。”
“谁先传的?”叶星辞眉头一蹙。
“不知道,我身边不少人都在探讨。”
难道,是有心之人混入其中,利用了众人的赤诚?叶星辞脑中乱成一团,思考明早如何救回那三十个热血傻蛋。
天刚泛亮,叶星辞用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望向天际嵌着一层亮边的云。他的脸湿润发亮,像缀着晨露的奇花。
“一宿没睡?”于章远晃悠过来,啃着饼问。
“走吧,去重云关。”叶星辞甩了甩困倦发胀的脑袋,“想办法把那三十人弄回来,他们不该死。太乱了,事态发展完全不受控。可我总觉得,冥冥中有只手在操纵这一切。”
他不确定,那只手是不是从太子的袖口探出来的。
忽闻一阵急如骤雨的鼓声,夹杂着号角,令人心头发颤,头皮发麻。
“敌袭——”
周围腾起杂沓的脚步,全军迅速集结出营。叶星辞也跟着跑,见吴霜飞速登上辕门旁的箭塔观察敌情,于是也跟上。
是齐军,距离尚远。
不是突袭,而是正面压境。目之所及,尽是浪潮般的兵马旌旗,看不出有多少人。
叶星辞顿然乱了方寸,不知这是哪一出?
前队在距昌军数十丈处止步,叶星辞看见了手提长枪、一身银甲的二哥。二哥性情犷悍,他不想与之照面,往后闪了闪,将半张脸藏在于章远肩后。
晨曦微露,那一面面飘动的“叶”字旗愈发醒目,刀似的割着他的眼。
“有何贵干?”吴霜高声喝问。
话音刚落,前排推出一伙人,被踩着膝窝跪押在地。每人都五花大绑,头发散乱,红肿的面颊糊满血污。这一夜,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吴霜浑身一震,退了半步。
叶星辞瞪大双眼,呼吸急促。一种残酷的预感,像条毛虫,顺着脊背爬上后脑。
“吴寡妇!”
二哥驱马徘徊,枪尖直指箭塔,高亢冷厉的话语响彻阵前。
“昨夜,你的人来我部认罪。今日,我要在阵前处刑,以正公道,扬我大齐天威。再敢犯我边民,一定杀得你满城都是寡妇!”
伴着喝骂,三十口寒光凛凛的大刀,架在三十个慨然赴死者颈后。有人在颤抖,有人挺直腰板,合起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