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轻颠簸,叶星辞的心也随之忐忑。
他的手指在身旁的食盒上轻轻弹动,疑虑地歪头:“宁王妃是不是正经公主都难说……庆王这么说的?”
“我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楚翊握着他的手,审慎地分析,“他只是觉得,你英武飒爽,不像娇生贵养的。放心,他没有任何依据,否则定要当廷揭露,狠咬我一口。另一方面,他妒忌我,才阴阳怪气。”
“万一,他暗中派人去江南调查……”
“来不及了,这次他彻底完了。”楚翊停顿一下,柔声道,“无论怎样,我们两口子一起承担。欺君又如何,只要你我不互相欺心,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叶星辞感到,手被男人温厚的掌心包裹,像幼鸟蜷在窝里。他的心,也被忧虑和不安包裹。
要顺势坦白家世吗?那之后,楚翊还会对他无话不说,亲密无间吗?
楚翊是多机敏的人,一颗心既软且硬,当断则断。面对自幼相伴的奶娘,虽留了她儿子一命,却也没说半句挽留的话。
叶星辞想,楚翊一定会反过来利用自己的身份,牵制父兄,和十几万叶家军。得知儿子“嫁人”了,父亲必定暴怒,万一迁怒于娘,把她给休了……
不,不能说。他可以为楚翊奋不顾身,但他也必须忠于职守,忠于家国。只要做好和平的纽带,就可以弥补这份亏欠。
“嗯,应该没事的。”叶星辞扯扯嘴角,反手在楚翊手背拍了拍,侧头盯着被风鼓动的窗帘,和镂花车窗外掠过的凄茫夜色。
庆王终究还是起疑了,只是不知,疑心渗透到了哪一层,因为自己的秘密有三重——不是公主,不是女子,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
我简直就是一块千层糕。
想到这,他烦躁地甩了甩头。随手掀开食盒,抓起一块千层糕塞进嘴里。他奶奶的,不乱想了,等太子的回音吧!
“别吃独食啊,分我一点。”楚翊也伸手。
叶星辞顽劣一笑,捏下一点渣渣,郑重地放在男人手心。
“哎呦,谢谢!好大一块,差点卡在掌纹里。”楚翊手一沉,假装手里的渣子重达千钧,接着恶狠狠地扑上去,“臭小子,我要把你的蛋黄捏出来下酒!”
“哎别啊,这可关乎到你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叶星辞笑着反抗,“别闹了,饭菜碰洒啦!”
马儿一阵嘶鸣,车驾停下。
赶车的罗雨说,宗正寺到了。请二位穿好衣服,检查随身物品。
“没脱衣服,哈哈。”楚翊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最初参政,就是协管宗正寺,处理庆王世子热孝期嫖妓案。如今,庆王本人也圈禁在此,住进爱子曾住过的屋子。
“九叔!”正在大门外打转的庆王世子跑来,神情忧急,塞给楚翊一个大包袱,“宗正寺的人不准我进去。正好你来了,把这些带给我爹吧。”
楚翊接过掂了掂,沉甸甸的银两发出悦耳的撞击,还有些换洗衣物。他叹了口气,快步踏上台阶,叫侄子回家,已经宵禁了。
庆王世子忧心如焚,追着道:“我爹他肯定是脑子进尿了,才会说你和吴大人结党营私。九叔,你放他一马,跟皇上求求情!我舅公也下狱了,不过往宫里倒腾了一些胡椒,吃点回扣,不至于吧!那五万两货款,会加倍退还内廷!”
楚翊淡淡道:“马尚书直接停职下狱,一多半原因,是你爹触了逆鳞,彻底激怒了皇上。单拎出来,这事没那么重。”
是啊,就是因为分量不够,才故意让两桩事撞在一起。
庆王世子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在叶星辞身上,“九婶,你也以公主的身份求求情,我爹还送过你翡翠手镯呢!”
“是挺脆的,一碰就断。”“九婶”提着沉重的食盒,目不斜视,将这小子甩在身后,“九爷遇到难事时,也没见你爹为他求情啊。现在给你爹送一顿夜宵,已经仁至义尽。假如他还能重见天日,你问问他,都造了哪些孽。”
庆王世子悻悻地告辞,嘀咕肯定是因为自己去年睡了尼姑,家里才倒霉。
亲爹都被圈禁了,他还不忘多欣赏几眼绝色婶婶,以至于倒退着走路,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