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亮出画像,两个猴儿似的丑汉。
楚翊扑哧笑了:这不是自己和王妃么,丑得真般配。他淡淡道不认识,并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胡椒?”
“还能怎么办,囤着吧,给酒楼用。城里的各大生药铺,也能消化一部分。”庆王口吻淡漠,瞟了弟弟一眼,去偏殿小憩了。
楚翊目送对方,神情冷漠,不紧不慢地刮净碗里的米粒。然后,利用中午这段闲暇,去后宫看望二位母妃。
她们正在给猫剪指甲,一个按着,一个动手。这些活本该由宫女来做,可见她们今天格外无聊。
楚翊将“胡椒计”如实相告,并叮嘱她们,若发现日常饮食及生活中胡椒用量突增,就往宫外递个话,这代表庆王手里的胡椒进宫了。
“我们懂了。”养母慎重点头,“逸之,你这一步可太险了,万一庆王没上当,这两千斤胡椒就砸你手里了——”
“别说胡椒了,我看你在胡搅。”亲娘狠狠打了他搭在桌面的手,“你怎么能,带着老婆去青楼?她可是公主!”
楚翊不想与她争辩,笑着检讨。
“虽然不久前才问过,但还是问问,有喜事没?”亲娘兴冲冲道,“别成天四处乱跑了,像毛头小子一样,尽快生个世子要紧。”
楚翊“嗯嗯”地应和着,心想:你儿媳不是像毛头小子,他就是。
“娘做给你们的肚兜,有没有穿?”
“嗯嗯。”
“一看就没穿!今晚就穿上,那是求子用的,多漂亮啊。”
“嗯嗯。”
楚翊说要忙公事,午后得和政事堂几位大臣商议国策,借机脚底抹油。他本想多坐坐,可亲娘总是在说“孩子”,好像成家的唯一意义就是延续血脉。一个男人若不做父亲,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临走前,养母叫住他,秀雅慈爱的面庞一片肃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不大行了。看样子,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到时还得靠你操办,你心里有个准备。”
楚翊的心微微一沉,凝重地点头。
夜里,温馨的被窝中,小五说了一件令他心情更沉重的事:经过暗查,那快烧焦的木牌,是一间生药铺的腰牌。而生药铺的所有者,正是庆王的拥趸,左佥都御史刘衡。
“你确定?”楚翊因愕然而嗓音嘶哑。
小五直接坐起,拿出一块完好的腰牌,说是跟兄弟们从生药铺偷的。与烧焦的那块摆在一起比较,镌刻的纹路分毫不差。楚翊喉咙发紧,痛苦地移开视线。
“逸之哥哥,别太难过。”少年觉察到他情绪的波动,丢了腰牌重新钻回被子,将下巴搭在他肩膀安抚,腿也轻轻磨蹭着他的腿,“现在看来,在翠屏府雇渔民凿船害我们的人,就是由这个刘衡派出。至于庆王是否知情,还未可知。我猜,是此人自作主张。”
楚翊深吸一口气,问小五如何发现的。
“刘衡的几间铺子,高价买了庆王的一百斤胡椒。还在街上四处宣扬,说这是珍品,最宜入药,想让别的药铺也买,来帮庆王减少损失,不过没人信。我听说了,忽然想到,牌子上刻的茜草不仅是染料,好像也是一味药材啊,就让阿远他们去探一探。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终于找到元凶罪魁了!”
“刘衡,好啊,居然想杀我。”烛光摇曳,楚翊疏朗的眉宇却覆上一层阴霾,冷峻如夜色降临的雪山,“敢想敢做,勇气可嘉。”
“可不,大树插鸡毛,好大的胆(掸)子。”小五愤慨地嘀咕,“我看,不如在明日早朝把事捅破,当场派人去查。就算庆王不知情,可刘衡是他的附庸,他也会大受影响。”
“然后呢?刘衡会狡辩为巧合。没准儿反咬一口,说我记恨他,污蔑他。”楚翊捏住心上人的鼻尖摇了摇,“证据,要确凿的证据。转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我也想想。”
“可我们只有一块烧焦的腰牌,别的线索早就断了……”
楚翊说先睡觉,也许会在梦里想到办法。他今天有些累了,闭着眼说话。聊到跟母妃们的谈话,和那两条被他们当成枕巾的红肚兜,他轻笑:“她叫我们睡觉时穿上,我说好好好。真逗,正经男人谁穿肚兜,难看死——”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
掀眼一看,少年已然脱了中衣,赤膊穿起红肚兜。墨发,雪肤,红绸。极度惹眼,犹如志怪传说里勾魂摄魄的艳鬼。淡淡烛光摇曳在那一抹红上,方尺之间,风情万种。
楚翊诈尸般直挺挺坐起,喉咙一阵焦渴,胸腔奔涌着铁水。
少年打量自己,一脸童真地怀念:“兆安的夏天溽热无比,蒸笼似的。小时候,我就穿这东西睡觉,又凉快,肚子还不会着凉。每次热醒,都朦朦胧胧地看见我娘在为我摇蒲扇,心里就很安稳。”
他抚摸着肚兜上陈太妃的刺绣,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