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囤有胡椒,楚翊一直都知道,这也是他选择胡椒的另一原因。
曾经,受尽老太后偏爱的瑞王管着内廷所有的采买。瑞王倒台后,这肥差被皇上收回,由心腹近臣和数名总管太监把持。
其中一部分货物,由庆王舅舅所在的户部管理,这里面就包括胡椒。庆王府时常在价低时囤积胡椒,供给三间酒楼。
一场胡椒买卖盛宴,令不少人狠赚一笔。
参与者非富即贵,百姓没有本钱,只能艳羡地旁观。那卖了半斤胡椒的年轻男人懊悔得直掐大腿——早知道,就今天卖了。或者明天卖,明天八成价格更高。
本钱吃紧,楚翊和叶星辞按照计划,将收购的胡椒从后门暗中转到市场,以十三、四两卖出,再明着以十五两收购。如此倒腾几次,参与者全都赚到了,而他们自己也有充足的银两可以流通。
这一天,账面上收购了五千斤胡椒。实际是一千多斤,余下的都是左手倒右手。
第四天,如法炮制,收购价狂涨至每斤二十两。
庆王府的长史和大管家,将府里余下的三百斤胡椒悉数卖出,笑得直淌哈喇子。
楚翊称病没去光启殿,和老婆躲在后堂算账。一边安排货物左右倒手,以略低的价钱卖给那些在世面搜罗胡椒的投机者,一边以二十两的价钱收购,同时留下一部分货。
时不时,还抽空亲一下。
参与者都赚疯了。午后,商人宣布,明日是否继续还不一定,刚囤了胡椒的建议别过夜。待傍晚收购结束,小两口的三万两本钱尽数用光。而小院厢房里,堆了两千斤胡椒。每麻袋五十斤,四十多袋。
叶星辞在满室辛辣中打个喷嚏,麻利地扛起一袋,招呼于章远他们将货装车,运送至另一处租好的院子。姑娘们也来帮忙,两人搬一袋,有说有笑。
罗雨一次能扛三袋,麻袋高高地摞在背上,步伐稳健。书生脸庞,野牛体魄。路过“嘿咻嘿咻”奋力抬麻袋的子苓和云苓,他一声不响地接过,单手拖着,快步走向停在后门的板车。
“他力气好大哦……”姑娘们嬉笑着交头接耳,于章远等人露出酸溜溜的眼神。
“嗐,这有什么,我也行。你们看着啊!”宋卓紧紧腰带,深提一口气,跨步弯腰,“来,给我也压上三袋!把我当牲口,千万别客气。”
叶星辞哈哈一笑,朝他背上压麻袋。第三袋摞上去时,宋卓两腿一弯当场跪了,勉强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
“成败在此一举。”叶星辞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是一战翻身,还是穷得只剩四个蛋呢?”
“志在必得。”楚翊负手而立,语气抑扬顿挫。烟紫色的晚霞散落在他肩头和侧脸,如玉树生辉。忽然,他古怪地弯起双眼,微微一笑。
“噗哈哈——”叶星辞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笑边咳,前仰后合。原来,楚翊把一颗门牙用黑纸贴住了,滑稽无比。
“别笑了,我给你也打扮一下。”
二人开始为彼此乔装改扮,怎么丑怎么来。粘上乱西八糟的胡须,脸涂得黑黄,活像长了毛的臭鸡蛋。叶星辞一对英气漂亮的剑眉,画成了粗粗的八字眉,面颊还点了几十颗痦子。
刚换好粗布衣衫,陈为和病刚见好的王喜来报:“庆王府的长史官和大管家,结伴去喝花酒了。我们在隔壁听着,果然,二人倒腾胡椒是瞒着庆王做的,赚的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我听他们商量,等过阵子胡椒便宜了,再买回五百斤,把缺口补上。”
“好,我们这就动身。”楚翊肃然点头,吹了吹唇髭,深眸迸出兴奋的光,犹如蹲守猎物的野狼。
看着乔装后的这一对丑汉,陈为毫无顾忌地大笑,王喜搓了搓脸,将笑意搓走。刚运送胡椒回来的罗雨先是警惕地高呼:“你俩谁啊?”随即凑近细看,几乎笑到昏厥。
不多时,一对丑汉和那两个扮做商人的庄户汉子,结伴同去青楼聚集的烟柳街,在一间门面前站定。小两口丑得给老鸨吓一哆嗦,眼角的褶子都瞪开了,强颜欢笑迎进门,安排伙计和姑娘好好招待。
“我的娘,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男人。”老鸨拧着绸帕轻抚胸口,喃喃自语,“在街上拉个帘儿,都可以收费展览了。”
“四位客官里边请。”
叶星辞迈动脚步,环顾四周,腼腆而忐忑。
这是官府的教坊,富丽堂皇。大堂红灯高挑,客人们有的在用餐谈事,有的就着蜜饯品茗。台上女子抚琴轻唱,姿仪出尘,不知是不是被罚入此地的罪臣之后。二三楼都是包房,隐隐透出行酒令的喧闹。
这是他第二次步入销金窟风月场。上一回他还小,光顾着吃茶点了。当时是太子好奇,而同行的夏小满为这份好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叶星辞心里不舒服,不再张望,耷拉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