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敢动粗。柜台站三年,见人会相面,他能觉察出这伙人来头不小。何况,当着满堂食客,逐客也不好看。只得继续赔笑,和气生财。
终于,叶星辞舔舔嘴角,饮尽茶水:“行吧,把剩菜包起来。不过,等回到家,花生米就返潮了,不脆了,难以下咽。这样,你赠我一点酒菜,我就着它吃花生。”
掌柜面露难色,满脸的褶子拧在一起,蚊子落上头能夹死。
“每人一坛竹叶青,一只肥肥的大烧鹅,怎么样?”
见对方苦着脸点头,叶星辞立即起身,善解人意地招呼同伴:“来,先把桌子腾出来,别耽误人家做生意,我们在门口排队领酒菜。”
一众年轻男女立即让出桌位,在店门口排起长队。福全福谦排在队尾,立即悄悄招呼左邻右舍和街上行人:“宁王府在本店订购了美酒和大烧鹅,正在挨个发呢,不要钱!都别客气,快来排队领!”
这,便是今天捣蛋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蜂拥而至。
打头的叶星辞接过一坛美酒,和油纸包裹的大烧鹅,左拥右抱迈出门,见街上已排起百人长龙。
他抖开油纸,故意令烧鹅露出一条肥美诱人的鹅腿,肉香四溢,馋得排队者眼睛发绿。身后,跟着同样左拥右抱的同伴们。
“真的在发酒菜。”“真是烧鹅哎,太香了!”纷杂的议论中,夹杂着掌柜远远的咆哮:“我的娘啊,哪来这么多人?啥,九王爷付过钱了?没有啊……别胡说,谁私吞了?!你说凭啥之前那些人能领?啊这——”
这世道,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想要脸,就给百姓们也送酒菜。舍不得,那就被人指着招牌骂喽。
“快跑,哈哈!”叶星辞怀抱美酒和烧鹅带头狂奔,墨发飘扬如野火,清朗的笑声泼洒了一路。跑出老远,他放慢脚步,等伙伴们追上来。
四舅都不如子苓她们跑得快,瘫在地上狂喘不已,却不忘赞叹:“不愧,不愧是专业的骗子团伙。专业,太、太专业了。”
“四舅,你这也不行啊。还没成亲呢,就虚成这样。”叶星辞呼吸均匀,面不改色地调侃。
“自从前年冬天病了一场,我就气短,跑几步就心口疼。”陈为整了整腰带,“他娘的,腰里的玉牌都跑丢了,还好不值钱。”
这话,令叶星辞的心突地一跳。
他蓦然想起,方才领烧鹅时,正巧有客人结账。那人没掏现银,而是交给伙计一块刻有身份的腰牌,用于记账。这是酒楼的一种经营方式,贵客熟客都是年底统一结账,庆王的拥趸们更是无需结账。
虽然,那腰牌和烧焦的那块大不一样,但这开拓了叶星辞的思路。或许,烧焦的腰牌也是某个店铺记账、提货、取货之类的凭证。上面既然镌刻有茜草这一常用染料,那会不会归属于布庄、绸缎庄、绒线庄?
叶星辞将猜测一说,众人都认为有道理。等把美酒烧鹅送回家,就去这些店铺走访暗查。
“回去吃烧鹅喽!”
一行人谈笑风生,春光明媚,万物可爱,烧鹅喷香。叶星辞开心极了,觉得渴了,就举起酒坛豪迈痛饮。这种集体玩闹的乐趣,让他恍然回到了东宫的日子。
他总能琢磨出好玩的事:倒立用麦秆吸水。弹弓大战时用石子蘸墨,谁身上墨迹少,谁胜。他还革新了丢沙包的规则,乐趣加倍。
太子从不参与,只喜欢静静看他们玩。
只有叶星辞有胆量捉弄太子,他敢突然从背后捂住太子的眼睛,粗声粗气地说“猜猜我是谁”。敢在太子午睡时,把对方的鞋藏起来。
东宫真是世上最快乐的地方。
“这是庆王府的后墙吧?”于章远的话勾回叶星辞的思绪。
他左右看看,的确是庆王府。他在墙根找到一块木炭,邪气一笑,在墙面飞速写道:此处禁止便溺,违者罚百文,举报者奖一两。
“那我跟人合作,一个撒尿一个举报,岂不赚翻了?”陈为道,“不过,一般人没胆赚这钱。”
“对啊,敢做的都是地痞无赖。正好,叫他们以恶制恶,哈哈。”叶星辞抚摸着墙壁,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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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将手贴在墙上,慢腾腾地挪步,像初学走路的稚子。
下腹传来深邃剧烈的疼痛,牵扯到全身。他像钓在钩上的鱼,被无尽的痛苦牵扯,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一个同在内率府当差的伙伴经过,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跑开了。
这时,有个孩子挡住他的去路。
小家伙可真漂亮,皮肤像奶皮似的,裹着肉嘟嘟的脸。手里拿个木盒,里头是鹅肉小卷饼。晶莹剔透的米皮,裹着烧鹅片,搭配青菜、笋丝、萝卜丝,涂着辣酱,香而不腻。
他总在吃东西,因为他是父亲百般强调的“早产儿”。幼年时补了太多营养,致使胃口极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