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叶星辞继续翻找,发现一块已经炭化的木片,巴掌大小。它漆黑,散发着呛人的烟熏味,但仍保有原来的形状。长条状的六边形,边缘的镂刻隐约可见。
像某种腰牌,令牌或者牌九。
他拿给楚翊看,楚翊说辨不出是什么,先收着。而后从袖中掏出绣有柳条的帕子,“来,把这破玩意儿收到我的破手帕里。”
“你——”叶星辞明眸一瞪,嚷嚷着把帕子还回来。
“逗你的,我哪里舍得!”楚翊垂眸嗅了一下手帕,小心纳入袖中,说出思考结果,“抓不到人,可我们两口子也不能白落水一回。既然揪不出幕后黑手,我就给自己脸上贴金,把险情变成优势。水淹不死我,我就借水行舟。”
叶星辞挠了挠鬓角,表示没想明白,满脑都是那句“我们两口子”,甜得脑浆都要变蜜水了。
“等回到府衙,我会公布,已查明结果。”楚翊朝门外院里候着的一干差役瞥一眼,揽过王妃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要谋害我的,是一个反对新政的狂徒,已经投江伏法了。一来,翠屏府可以结案,不必再承受来自朝廷的压力,为了我而耗费人力物力。二来,皇上、吴大人和朝野诸臣都会心疼我,敬佩我。为了家国大计,皇九叔差点英年早逝,多么可敬可怜。三来,百姓也会爱戴我。我为国为民死过一次,单这点,庆王就比不上我,除非他也去死一死。最后一点,此事传开后,李青禾试行新政也会更顺利。”
温热的气息,如夏日熏风拂过耳畔,字字珠玑。叶星辞脑筋飞转,瞬间反应过来,兴奋地跺脚:“没错!那些地主豪绅,就算有心破坏,也绝不敢造次。因为,他们怕自己被当成谋害王爷的逆贼同党。”
他再度对“丈夫”的韬略心悦诚服,这双慧眼,除了辨不出男女,似乎能看透一切。苦头都吃了,不如就来一场顺势而为的苦情戏。把苦难为己所用,变成金子贴在脸上,磨成利刃拿在手里。
“好,就这么干,老子不能白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叶星辞咬咬牙。
楚翊打趣:“没白走,你不是在地府吃饭了吗?”
“别提了,吃一半就被撵走了,地府的人一点都不礼貌。”叶星辞笑了笑,随即担忧道,“可是,这不是欺君罔上吗?外面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们扑了个空,到哪去找什么‘狂徒’。”
楚翊悄声密语:“你的马跑得快,等会儿出了门,你就这样……”
叶星辞了然,勾起嘴角说了句“看我如何旺夫”,便大步出门,飒爽地飞身上马。他环顾四周,紧接着眉心一蹙,马鞭遥指前方:“那是什么人?逆贼朝江边跑了,快追!”
他纵马飞驰而去,神驹雪球儿撒开四蹄狂奔,如一道白色幻影,无人追得上。
待众人跨着自己的平庸坐骑赶到江边岸滩,叶星辞便指着微澜的江面,面不改色虚构道:“那厮投江了,他的马也跑了!我看清了,就是那艄公!临死前,他还叫嚣,想破坏新政。只要王爷出事,本地官场震动,新政就搞不成了!”
罗雨信以为真,狠狠一勒缰绳,在马嘶中满腔激愤地低吼:“他死了算他走运。不然,我要把他的肉一块块撕下来!”
“王爷是为了让百姓减轻负担,多收地主的税,才被人记恨,遭此一劫。”叶星辞愤慨地高声说道,面颊被湿冷的风刮得微红,“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王爷为了苍生,可是真的险些溺亡啊!”
一番话,差点把衙门的一干胥吏差役都感动哭了。楚翊也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命这些人在城中大力宣扬此事——王爷是为了苍生黎民才遇险。
一人传十,十人传百,百人传来了一把万民伞。
这伞是大年三十当天,由城里数位德高望重的耆老一同送到府衙。红缎泥金的巨伞形如华盖,最上一层绣着“才高行洁”,第二层是“国家股肱,天下栋梁九贤王”,最下层则绣满了本地绅耆士庶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