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辞吸了吸鼻子,率先掀开门帘,步入三开间的正房。屋里被炭盆熏得暖烘烘。榆木家具一尘不染,质朴洁净,左侧的书房里也有一张床。
楚翊随后而至,左右走动查看,舒心地喟叹:“太好了,有两张床,哈哈。”
这个“哈哈”像一阵寒风,将氛围冻结。叶星辞别扭地斜了他一眼,“逸之哥哥,你既然把我当弟弟,为什么还是怕跟我同床?你心虚什么?”
“我不怕,也不虚,只是不习惯。”楚翊岔开话头,“晚饭想在衙署里吃,还是上街吃?”
“我要去外面吃,吃好多东西,撑死自己。”叶星辞摸着肚皮,赌气地嘟囔,好像肚子里住着仇人,“吃得胖胖的,反正也没人跟我挤一张床。”
楚翊忍俊不禁,端详眼前灵动俏皮的少年,却被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上街之前,叶星辞特意叮嘱仆役,那匹屁股有烙印的白马,要喂最好的精料,有新鲜蔬果也喂一些。
一行人吃了几样小吃,趁宵禁前在街面闲逛。湿冷的风迎面而来,吹得脸颊潮红。
自从知道叶星辞是男人,陈为和罗雨看他的眼神就很复杂,有怨恨、愤怒和无奈。虽不曾苛待,但生疏了许多。尤其是陈为,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在酝酿什么计划。
叶星辞明白,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个骗光王爷老婆本的骗子头目,阴险狡诈。他毫不怀疑,若楚翊一声令下,罗雨能立刻出刀宰了自己。
每次,叶星辞与四舅目光相遇,都能发现对方一脸惆怅,像被人捏着蛋。四舅肩负帮外甥娶媳妇的重任,在永固园住了半年,整日牵线搭桥,结果却啼笑皆非。
这时,有个抱孩子的妇女经过。陈为看了一眼,忽然快步撵上叶星辞,主动交谈:“小五兄弟,我外甥肯定要另娶侧妃,开枝散叶。等开春,我就帮他张罗,先知会你一下。不是四舅对你有成见,而是我必须尽到长辈的责任,让逸之的人生走上正轨。”
叶星辞没直接回应,而是将问题淡淡地踢给“丈夫”:“九爷,你觉得呢?”
楚翊抿了抿嘴,笑而不语,似乎想看看爱钻研兵法的王妃会如何应对,生活处处是战役。
叶星辞忍着当街殴打长辈的冲动,神色不卑不亢,对楚翊剖析利弊:“再娶一个也行。不过朝夕相处,她肯定会看穿我是个假公主。到时,她会将事情闹大,要你休了我,把她扶正。而你,没了公主装点门面,进位摄政王的事可就悬了。”
“有理。”楚翊目露赞许,缓缓点头,“四舅,听见了吗?要有远见,别瞎张罗,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我的志向。”
“四舅,你先替自己张罗张罗,考个秀才,再中个举人。”叶星辞反将一军,开始刁难陈为,堪称以牙还牙,“这样,九爷脸上也有光,对吧?跟王府隔条街的崔御史家,人家的舅舅是进士,考中秀才时才十五岁,而你过了年就十七了。不是晚辈对你有成见,而是一片孝心,必须尽到督促你进取的义务。”
哼,想欺压老子,哪怕你是舅舅也休想。
楚翊长眉一挑,心疼地瞥一眼四舅,眼神在说:看看,自讨苦吃吧,我都不敢惹他。
这通抢白字字珠玑,让陈为羞红了脸,讪讪地咬着嘴唇,想憋出几句反驳之词。罗雨小声劝道:“舅老爷,你还是别说话了,王爷都说不过王妃。我也对王妃有看法,但我能忍住不说。”
“罗兄弟有话直说呗。”叶星辞冷冷瞟一眼罗雨。
“我不说,我说不过王妃,我就憋着。你不知我想说什么,就没法反驳。”
“你——”这回,轮到叶星辞无话可说了。
罗雨有一种能化解所有锋芒的能力,楚翊在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