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北方各行省陆续传来沦陷的消息。南方人不知敌人是谁,为何会打仗,更不知自己前途如何。当然他们也无暇关心国家安危,因为南方各城都出现土地仙叛变之事,一时间人心惶惶,栗栗自危。
莲子镇上所有的狐狸雕像、小土地庙都被人破坏,耗费了大量财力人力建造的大庙也被推倒,如今只剩下一片青砖零散的废墟。人们不再相信土地仙的传说,不再认为世间有仙。
唯一的好消息是,杜玉起码能将废弃的青砖重新利用起来修缮寂月庵了。
他将佛像下缺失的底座部分用青砖填补,然而其中缝隙有些大,杜玉不得不再用些黏土填充。
忙完这些,他擦了擦汗水,抬头看去,不见那本该在佛像背后读书的叶霜月。从那一天起,叶霜月就对破关之事格外重视,她不希望花山的悲剧会在小小寂月庵重新上演,故而她深居简出,专研破关,甚至连叶冷星都很少能见到她了。
一夜之间,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更遥远了。妖会改变,人会成长,事情总是向前发展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对这种变化最不适应的是叶冷星,她愁眉苦脸,常常怀恋过去无忧无虑的时光。
青砖数量不够,杜玉正要下山再用板车运一车,走到庵门前,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左侧那位是遍体鳞伤的小将,铠甲破破烂烂,脸上破相,只能靠着一杆长枪才能站稳。
右边那位老爷子虽然体面些,却也同样狼狈。他一身寻常的布服,就这么低垂着头,拱手立在庵边。
他们既不通告,也不离开,就这么安静地守在门前。
“爷爷……有人出来了。”小将吃力地说,说话时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老爷子终于抬头,看到杜玉,眼神中有些许期盼,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杜玉跪拜:“鄙人见过仙长!”
“爷爷……”小将有些不满。
老爷子对他呵斥:“跪下。见了仙家,何不跪拜?”
那小将只能不情不愿地倚着长枪缓缓跪下,看他动作,显然痛楚不浅。
杜玉连忙扶起二人:“不必多礼。免了仙家,我只是庵中一个杂役。”
老爷子道:“庵中皆是仙家,鄙人哪怕是想打杂恐怕也进不去。”
“老人家,你是何人?又是来找谁的?”
老爷子抬头,杜玉这才看清他那疲惫、浑浊的双眼:“鄙人王书林,求见恩师杜叔子。”
王书林……恩师杜叔子……
这个恭恭敬敬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的老人居然就是梁国宰相,而他对师祖的称呼也很耐人寻味。师叔师尊所用的药膏便是出自此人。
杜玉大概明白他们是为什么而来了。堂堂宰相,如此狼狈地来到此地,当然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
杜玉心中响起师祖的声音:“……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杜玉收敛心绪,彬彬有礼:“王老先生和这位小将请进吧,师祖有请。”
王书林激动地朝着杜玉又磕了个头,随后匆匆忙忙地走进庵内。那小将脸上还有些年轻人的桀骜,似乎还颇为不服。
杜玉引二人到佛堂,寂月庵没有待客之地,他只能在佛堂摆了座椅让二人落座休息。
“杜玉,你把什么人带进来了?”叶冷星的声音响起,众人向身后看去,只见高墙上坐着一眉目冷峻的白袍少女。与去年比起来,今年的叶冷星气质更加肃杀,少了几分童真的灵动,多了几分不羁之气。
“是师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