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要打仗了。
据说是北边起了战事,所以各地门派协助官府四处寻找隐世的高手,也正因如此,飞羽观的清贫道人才会找到花山这偏僻之地。
但所谓战争,距离苍天门好像很遥远,遥远到仿佛只是一个词汇,带来不了任何实感。
杜玉跪坐在佛堂前,他注意到寂月庵佛像下的砖块有些松动了,是不是该修补一二了?
在佛像后读书的叶霜月放下书本,无奈地看着不断走走停停的杜玉:“冷星发疯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自从上次冷星跟你去了一趟省城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这事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叶冷星从省府回来后不再避讳下山,反而整日下山胡作非为,连花山婆婆都找上杜玉,要他看好叶冷星,别再放她出来了。
杜玉当然不能说是他把叶冷星带偏,只能讪笑地拍了拍佛像下的砖块:“师尊,这里的砖石缺了几块,要不要我帮忙补一下?”
叶霜月听到师尊二字,浑身不自在,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不适应杜玉的这种称呼:“你先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杜玉搓了搓手,从嘴里哈出白雾。一旁的小红见状,也直起身子学着杜玉搓手哈气。杜玉怀疑这小东西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化形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教她不要太在乎身体的缺陷。”
杜玉起身,凑到叶霜月面前。叶霜月见状,挪过书本,背对着杜玉。
杜玉又死皮赖脸地凑到她跟前:“师尊,你呢?”他记得师祖说过,要他帮姐妹俩都摆脱执念,走出阴霾。冷星师叔的阴霾已经消散,虽说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那师尊呢?她是不是其实也很在意自己的外表?
叶霜月不满地蹙眉:“什么你的我的?”
“我的意思是,师尊你在乎自己脸上的这些么?”杜玉在自己脸上比划。
叶霜月满不在乎:“不。”
“姑娘家大抵会在意一点的,总不会一点也没有吧?”杜玉都觉得自己有些欠了。
“皮囊而已,我又不需要它去讨好谁,有娘亲、冷星,我这一世都已足矣了,丑或者美,于我又有何用呢?她们会因为我丑便嫌弃我,会因为我美便迷恋我吗?”叶霜月重重地合上书本,“再说了,我既要完成娘亲布置的任务,也要管教好冷星,哪里有时间去在乎这些乱七八的事?”
她步步远去,仿佛遁入虚无之中。
看着她的背影,杜玉忽而有所明悟。
他知道师尊的“阴霾”是什么了。
就是虚无。空虚。
她仿佛是一个空虚的小人,靠着一片片名为“娘亲”“妹妹”“家人”的碎片才将自己填补充实。又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好不容易拥有的救命稻草,死都不愿意放手,将这个希望紧紧攥在手中,祈祷永远也不要改变。
所以她身为半仙才会去拜佛。
所以她才会坚持唤杜鹃道人为娘亲。
所以她才会那么苛刻地要求自己。
必须有所寄托,她才能坚定地活下去。
师尊是一个完美的人,她善良、亲切、强大、学识渊博、善解人意,这么温柔的人却有着从未有人想过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