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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杜鹃道人（第1页）

花红楼朝杜玉脸上吐了一口烟雾：“现在清醒了吗？”

杜玉发现她抽的并非他所知的烟草，而是一种类似薄荷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深郁的气味。他没有答话，而是在观察房屋里的构造装饰，想找出能证明这里是梦境的证据。

“您再说一遍？”杜玉对现状生出一股诡异的不信任感，以至于他用上了敬词，好像这样就能和她保持距离一样。

花红楼抖了抖烟杆，两条肉腿换了个位置，脚掌微微抬起，露出半个粉嫩干净的足底：“我说，我们是花山狐妖一族，这里是人世的倒影。我知道你一时半会难以相信，你也一定会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你看看这个……”说着，她背后伸出一共八条白色的狐狸尾巴，随风摇曳，其中一条还伸到杜玉头上，像安抚孩子似地抚摸他的脑袋。

杜玉茫然地伸手抓住那条狐尾，毛发柔顺，触感细腻，还有些掉毛，是真实的狐狸尾巴而非幻术。花红楼足弓弯起，看来不太适应被人抚摸尾巴：“……杜玉，狐妖的尾巴不能乱摸的。”

明明是你主动伸过来的。

杜玉深吸一口气，算是勉强接受了花红楼的说辞：“我知道了。我是吃了童真果，又因为接触了霄飞练，才以孩童之身偶然来到了这个秘境——也就是人世的倒影中，而你们花山狐妖一族，就长期生活在人世倒影。而在我眼前，你虽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模样，却自称婆婆，此外，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花杏林小姐则是霄飞练的母亲。嗯。我已经理解了一切。嗯。”

说完，他犹豫一阵，再次强调：“嗯。我已经完全了解了。”

花红楼又吸了一口大烟，她打算给杜玉一点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自从那件事之后，人世已经断绝神异两百多年，凡人应该早就忘了她们，杜玉会怀疑再正常不过。如果杜玉真的理所当然地认同了，她反倒会怀疑起杜玉的动机。

“其实也并非长期生活在此。在很久以前我们其实也是生活在人世的。”花红楼说，“我们花山狐妖在此地扎根时，此地的王朝名为赵，而莲子镇这个名字也是我们起的，莲子镇附近那座山，就是花山，也就是我们狐妖最初的栖息地。”

花山……原来是寻仙山之前的名字吗？那花山狐妖们为何又从人世离开了呢？霄飞练也是狐妖之一吗？她又是怎么跑到人间的？她和杜瑶又是什么关系？杜玉的疑惑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越积越多。

花红楼说：“你不要急，我会一件件事与你说清。”

“在很久以前，我们花山狐妖还是与莲子镇的凡人共存的。这片土地上存在大量邪祟之气，我们作为当地的土地神镇压邪祟，同时被凡人供奉、尊敬。至少在最早期是这样。”

“后来人世出现了和尚道士，他们也能作法驱邪祛魅，我们和凡人之间才生出嫌隙。在我出生那年，恰好是花山一族和莲子镇人关系最僵硬的一年，没过多久，双方就彻底断绝往来，互相敌视。以至于在我之后出生的狐妖们，都基本上再也没接触过凡人。”

“之后就发生了一件波及天下的大事，名为万圣宸游。是人世间几十位绝顶的大妖联手，要将凡人驱赶到南海之外，霸占世间，让人世从此成为妖世的大事件。万圣宸游那年，我若是没记错，此地的王朝名为梁，是个新兴之国。”

花红楼之前说的都让杜玉生出一种虚幻感，好像那些都与他的生活很遥远，可她突然提到大梁，杜玉才真切地意识到她不是在讲遥远的传说故事。

“很遗憾，当时的花山狐妖的婆婆就是绝顶大妖中的一员。她也参与到了万圣宸游当中。”花红楼陷入回忆，“当时万圣宸游闹得轰轰烈烈，人间到处都是各种神异之事，为了对抗各种妖异邪祟，人世的武道几乎被推到了顶峰。饶是如此，众妖圣也攻到了梁国首都，据传当时东京城乌云蔽日，连续三个月不见太阳，城外鸦声大作，鬼影森森。当时的人间距离妖世只有一步之遥。”

杜玉若有所思，他心底某些回忆被勾起，好像有人对他讲过类似的故事……

“就在妖圣入京的那年，后来被众妖称为人间最后一位真仙的杜鹃道人出现了。在那之前，没人知道杜鹃的存在，没人会料到人世居然还有身怀仙法的修士。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点石成金，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仙家手段杜鹃都能施展。我没有见过杜鹃道人，但据我当时的婆婆说，杜鹃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结果显而易见，杜鹃几乎靠一己之力逆转了局势，将所谓的万圣打得原形毕露。更甚至于，杜鹃不但终结了万圣宸游，还动用大神通，将人妖隔绝，创立了万千秘境，将人间众妖流放至人世倒影，也就是秘境之中。这就是你如今所在之地的渊源。自此人世再无神异，人妖互不相知。”

那波波澜壮阔的历史被花红楼娓娓道来，杜玉听得入神：“你好像对万圣宸游不满意？你不也是狐妖吗？”

花红楼微微挑起眉毛，明明是一张小女孩脸蛋，却生有几分狐媚之味：“你知道那些在万圣宸游中幸存下来，被流放到秘境中的妖怪们最后怎么样了吗？”

“他们在万圣宸游中吃了人，从此染上魔瘾，一天不吃人，便要受十指连心之痛。我亲眼见到我的婆婆在痛苦中哀嚎，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连人形也保持不住，以兽态伏在地上，一边说想吃人，一边说谁能杀了她。”花红楼一脸悲哀，“所谓万圣宸游不过是少数几个大妖编造的谎言，在那之前，可没有人告诉当时的花山一族吃人会染上魔瘾，会从妖仙退化为野兽。结果如你所见，现在的花山秘境中，比我年长的、吃过人肉的狐妖都已经回归尘土，剩下的狐妖，都是没见过男人甚至没见过凡人的新生代。花山一族已经算是好下场了，毕竟早先和凡人有渊源，最后能保留下火种，像其他的妖族，恐怕早已在秘境中灭绝殆尽了。”

杜玉在心中感叹杜鹃道人好大的神通，靠一己之力阻断群妖，甚至将群妖逼得亡群灭种。

花红楼继续说：“现在的花山秘境，便是你所在的莲子镇的倒影。而小八，就是你说的那位白发小女孩，便是花山一族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新生狐妖。”

霄飞练果然也是狐妖……花红楼说的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新生狐妖是什么意思？难道花山狐妖们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