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夜路不安全,特别是上山的路……你等到明天再去买不行吗?”公孙若眼睛有些红,不知是烛光的映射还是别的什么,“你本来就不会武功,要是走山路时摔成瘸子了怎么办?”
她将门阖上,片刻后,她换了一身衣服,走出屋子:“……这个风筝丑死了,我今天是想让你陪我手工做风筝的。去年就说了,我想做一个老虎风筝……”
杜玉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师妹无动于衷,自己沉寂在消极情绪中,看来他这个下山去买风筝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我们明天再做就是。”
“你明天又要去找李清雅。”
“明天我哪也不去。”
公孙若终于抬眉看了他一眼:“你明天不去,后天也要去,以后你总是要去见她的,时时见,日日见。”
她踩着墙壁,轻盈地落在屋顶。杜玉则难堪许多,他搬来了梯子,踩着梯子上到屋顶,坐在师妹身边。
月光下,尼姑庵四周的树木的轮廓散发着蓝白色的光辉,春风轻拂,宛若一片星辰在摇曳,煞是美丽。杜玉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师妹,我要向你道歉。”
“…………”公孙若托着下巴,没有反应。
“我这段时间忽视了你,忘了陪伴我最可爱的师妹。”杜玉有些羞于师尊听到他的话,声音压得低了些。
公孙若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冷风吹过,杜玉后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来还是没有说中要点。
杜玉到底是笨拙了些,不知道怎么去哄女孩子。他索性低下头,整理手上那个风筝。
师妹为什么会要做个老虎风筝呢?杜玉想起来了,去年春天的时候,他们去山下放风筝,正好遇到铁断刚带着他的师妹——一个内向的小姑娘——在那放风筝。当时杜玉和公孙若的燕子风筝被缠在树上,让铁断刚看到,那小子还嘲笑了一番,说什么燕子喜木,所以会被缠在树上,气得公孙若拿着剑把铁断刚敲到鼻青脸肿,最后还是人小姑娘求情,公孙若才让放他一马。
那天晚上,公孙若找到他,十分认真地说明年要做个老虎风筝,并不只是老虎模样的风筝,他们的风筝上要放削尖的竹子,到时候要用老虎风筝去撞铁断刚的风筝,让铁断刚明年在他心爱的铁掌门师妹面前丢脸。
杜玉当时想反驳,哪家的风筝能放削尖的竹子?那还能飞得起来吗?公孙若抓住他的胳膊撒娇,那两团就拍打着他的手臂,杜玉也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了。
师妹还真是记仇……杜玉自己都忘了的事,她居然真的记了这么久。不,与其说是记仇,不是说是不忘事,念旧。她总是对已经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就像是她始终无法对她的身世释怀一样,在杜玉眼中,他可爱的师妹虽然明面上在嘻嘻哈哈,可她的心灵却还停在过去的阴影中,她就是个被过去束缚住的小孩罢了。
她的快乐,她的笑容,都是有拘束与顾忌的,她的笑并不畅快,笑容结束后,这姑娘眉宇间那淡淡的愁思总是挥之不去。她在担心什么?她在顾虑什么呢?
杜玉觉得在风筝上塞下一根竹子并非不可能,他摆弄了一下风筝,只有风筝的翼展足够宽大,竹子足够纤细就行:“师妹,我知道怎么塞下竹子了。”
公孙若一直在看他捣鼓那个风筝,听到杜玉的话,她愣了愣:“我还以为师兄你都忘了呢。”
“怎么会忘呢。”杜玉随口一答,“你的事我其实都记在心里的。我当初捡到你时,你脸上有几道泥巴印我都记得。”
公孙若心弦被不经意间触动,就像大坝决堤前一颗看似无足轻重的掉落的小石子一样,心中那压抑了好几个月的情绪一瞬间流淌出来。她看着师兄那认真研究风筝的表情,他的侧颜在月光下圣洁无比,和当年如出一撤。
当年她藏在石头堆里,被他救出来,他说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去他家住下,当时的公孙若忘了国仇家恨,忘了那些狼藉混乱,只是呆呆地看着杜玉。那时杜玉背对着太阳,光芒在他脑袋边、肩膀上留下金色的线条,他看起来如同俊秀的天仙下凡。
公孙若觉得,肯定就是当年那一眼,害她从亡国公主成了无涯门一个小小的弟子。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一定要捂着眼睛,才不会再被师兄稀里糊涂地骗走芳心。
“师兄。”
“嗯?”
杜玉抬头,下一秒,他的瞳孔收缩又扩大,他那可爱的、藏有许多心事的、叽叽喳喳的师妹,轻轻吻住了他,在月光下,在静谧中。
一时万籁俱寂,只余沙沙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