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黛归知水中人执拗性子,亦不想闹得越发难堪。
她几乎是乞求般朝陆徽之微微摇头,才道:“阿姐既来了,劳烦领了他们去换衣裳罢,用盏姜汤,免着了风寒。”
最后是羽林卫“护送”几人走远。
一场闹过,已是掌灯时分。
月笼寒烟,水榭三面临水,四周点起灯笼,案上烛火昏昏。
顾晏一身湿衣,端坐案前。
对面,崔黛归捏着筷子,对着满桌菜肴,毫无胃口。
夜风吹来,崔黛归都觉冷,对面人却安然坐着,袖袍掀翻间,案上两只空盏满上。
指尖一推,崔黛归面前便落了那盏杏酒。
“落水湿衣,夜来风冽,染上病根就不好了。”
她凝眸一息,端起酒,“我敬大人一杯,今日算扯平。既同坐一条船,往后,黛归同大人两相得宜,望诸事顺遂。”
顾晏静静看着她一饮而尽。
也端了酒盏,默然饮尽。
而后,挑着菜夹入崔黛归碗中。
本是四人的酒席,如今变成了这般诡异对坐。
对面一声不吭,只有脸色渐白,在烛火辉映下,倒显出柔和孱弱来。
崔黛归看得心中复杂难言,啪一声放下筷子。
“我说你快去更衣没听到吗!”
崔黛归只觉碰上这一尊活爹,便是她这一世以来最大的劫难,“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
对面人低垂了头,似充耳未闻。
崔黛归恨声:“朝局动荡人心浮动,你同我在这做意气之争,顶什么用?”
“不顾惜己身,难道指望仇敌来宽衣解带伺候你吃药?!”
“我是吃不下,难道你吃得——”
“。。。。。。好。”
对面一声应下,起了身,从崔黛归身旁侧过,带起水汽寒意。
崔黛归心跳一滞。
直到看到他缓步踏出水榭,下了台阶,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攥紧了手,攥得袖口皱成一片。
手中一松,呼吸渐平静下来,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快步寻去厢房时,只剩了李慎和崔御鸾在。
不禁有些失望。
瞧着这名正言顺的一家子,崔黛归正要退出,却被叫住。
李慎只是抬眸轻轻看一眼崔御鸾,崔御鸾竟就起身出去了。
他换了身崔溢未穿过的新衣裳,坐在堂屋桌边,伸手倒茶时,露出了手腕上的纱布。
那手腕上的纱布血水糊成一团。
崔黛归想了想,打算去寻人来。
“姐姐。。。。。。”
李慎起身,扯住她的衣摆,“崔御鸾是父皇硬塞给我的,我不喜欢。日后、日后正妃之位,总得留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