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化掌为托,顿时拨开我的左手,紧接着实打实一掌印在胸前。
我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动荡,随后便被他扼住脖颈高高举起,一直被撞到客栈滚烫的墙上。
松垂的脸皮微微颤动,捕头的眼睛一点点失了神采。
他松开手,向后踉跄两步,最后坐倒在地。
我猛烈地咳嗽起来,但没有再挥剑——这次战斗真的结束了。
“你究竟是何人?”我问道。
“不值一提。”捕头伸手一摸胸膛,满手染的通红。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死在她的剑下,也不算遗憾。”
“你说得对。”似是终于缓过神来,捕头抬起眼:“我的确是中了妖术。”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已经习惯了。”他发出干涩的笑:“多年前浪荡江湖为小田所救,答应他保护青亭一方安宁,终究是没做到。若是再来一次,我不会丢下镇子去追那女孩。”
我看了他片刻:“里正夫人已死,镇中有些人已经往北逃去,或许能够幸存。”
“是么?待到九泉之下,我再去谢陆平吧。”
“你是如何得知何情行踪?先前查脚印,查出什么没有?”我无意辩解,而是问出心中的疑点。
“小二起夜的时候看见何情随你北上,至于脚印……?是啊,我查出小田是群狼杀的,现场怎么会有人的脚印呢?”捕头目光涣散,终于没能说出什么,搭在胸膛的手无力垂落,伤口中已涌不出血。
“周段!”身后传来何情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少女脸色苍白,一只手指着小二的房间,声音不住打着颤:“快……快过来看。”
我大步走过去,只是看了一眼便呆愣在地。
小二的床被何情掀开,露出床板下冰凉的尸体——那正是小二本人。
他面色青紫,双手抱在胸前,脖颈三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虽然已死去多日,浑身却只余狼的臊气而毫无腐臭。
“你看到了吗?先前在客栈之外……”何情疾声说。
“他分明还是活着的。”我铁青着脸打断她。
“嗒,嗒,嗒。”烈焰灼烧木材,噼噼啪啪之中,门外传来清脆的掌声。
小二踏着滚滚浓烟走进门来,右半边身子满是血迹。
他拎着一只胳膊,胳膊还握着剑——十方剑宗制式的剑。
他就用那残肢与自己的手鼓掌,每拍一下那肢体的断面都溢出血来。
“真是精彩啊,不枉我等待多年。”小二缓步走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他的嘴角越咧越开,唇吻逐渐变得狭长,睁着一双狼眼。
“一直都是你。”我叹道。
“不错,这镇上可不止那女孩一人会化装。在下伏悬。”他抬手一挥,狰狞的脸又变成那个眼角耷拉无精打采的小二:“大仇得报,今日得意忘形些,可千万别见怪。”
“事情可还没完呢。”
“当然没完。”伏悬伸手数着指头:“接下来我得杀了你、沉冥府的女孩、陆平或者沈延秋——不知道之中剩下的是谁?剑宗跟来的老头不会出手,青亭覆灭,在下心愿已了。”
他歪头看着我:“你远比我当初预料的棘手,不妨猜一猜,送出去的那些人被怎样料理了?”
我如遭雷击,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脸色变得苍白:“你……你不妨让我死的明白些。”
“不必作此伪装。”伏悬一眼便看穿我的诡计,冷冷笑道:“你们这些人都自大,怎么会关心一个筋疲力尽的小二?客栈来来往往,唯我看个真切。陆平察觉沉冥府的人便乱了心思,捕头一心愧疚只想查案,沈延秋抓着北面不放,所谓何狂盯着你,你则意乱情迷不知所谓。我说的对不对?”
他拎着断臂缓缓踱步:“你本不必回来的,可倒也多亏了你,沈延秋拖住陆平,何狂武功大减,捕头死的利落。我还真该道声谢啊,周……?”
“周段。”我寒声道:“你解释的够多了。”
“你终究分神了不是么?”伏悬抬头看看:“真是不巧。”
燃烧的木梁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