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柔惨笑一声,想到那人废了力气送到这处来,想必是真心想要她收下,那她就不推拒了。
“你是好心,我却不能白拿你东西。”令柔鼓起劲头,笑看柴夫人:“我那里也收藏了不少,到时候你去我院子里多坐上一会儿,挑上三两样。”
柴夫人大喜,不是因为她许诺要给点东西,而是有机缘去到贵人院子里。知州亲迎的大人物的家眷,身份必定不一般。那个老道果然没说错,还真能给她结出些善缘来。
她暗下决心,若真能借此同贵人搭上关系,那就是给育幼所供上十年的饭食她也舍得!
令柔卷起那一幅,同另两个谈起来。郡主交人不拘一格,柴夫人更是交际好手,两人很快热络着谈起来。她们都没有忽视令柔的意思,有意无意间总是暗中提起她,引着她说话,可惜令柔实在心事重重,答得也不尽意。
一边的升云看出自家良娣待不住,就立即告退出去找一小厮,要他向殿下禀报。
太子那边会意,也不顾一屋子人的奉承,施施然起身就要带着女眷屋里那两个离开,留着那帮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令柔从未如此感谢过升云的察言观色和自作主张,她现在身体僵硬不说,脑筋也转不过弯来,完全不知道如果继续在那屋里该如何应付柴夫人。
幸好,她们此时就要跟着赵彧离开了。
“令柔,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恍惚不经事?”郡主捉住她一只手,替她梳理经脉。赵澜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向聪慧机灵的令柔会在看到一幅画后展露出如此傻相,真是没得道理。
令柔不说话,头脑随着郡主的梳理好得多了,便也捋顺舌头慢慢说道:“文先生是我母亲最敬佩的大家,尤其是这一幅她一直没收集到,今日我得了便就是她得了,难免高兴。”
为了母亲的喜好就这样反常?赵澜不大能接受这个解释,但也没说什么,还是选择尊重小友。
令柔将那幅《寒泉图》紧紧嵌在怀中,仿佛能从这样一个死物中感受到那人体温一般。
她沉默着,一直到下车跑回自己房里也不说话,任由赵彧怎么叫也不理。进了书房就亲自扶梯,想要挂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赵彧跟着过来,看她想爬梯子,几乎被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她打横抱到一边,安全了才狠下心肠教训她:“怎么这样着急?府里没有伺候你的奴才了吗,竟非要自己去挂?你才小产,还没恢复干净,怎么能做这样的大动作?”
“我去叫人来给你挂。”赵彧转身,正要疾呼外面站着的几个,却又听令柔轻笑道:“殿下,请您帮我亲自挂吧,我很喜欢这一幅,不想由她们触碰。”
赵彧愕然,他长这样大都还从未被陛下以外的人吩咐着做过事,令柔就更不可能吩咐他。可她这样一说,竟不仅没让他发怒,还让他心中怦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按她的嘱咐,轻手轻脚放到那一处。
令柔倚靠在梯子旁边,亲手给他扶着,又兼着指挥方向,时不时让他左移右移。这样难得的和睦相处,令赵彧受宠若惊。
令柔沉着眸,静静看他施为。不知他若是知道这幅的来历,会不会活生生将它撕碎,再全都甩到她脸上,就像陛下那时将她亲手抄的佛经摔她一身那样。
……
平州一处山间,一老道手执两担水桶,在嶙峋乱石间跳跃,身姿轻盈又平稳,半点水都没洒出。
他这样走了约莫半里地,走到一正在江水间垂钓的白衣道袍青年身侧,戏谑道:“你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做这样一个高风亮节的大好事?”
道袍青年眉眼清俊,笑容浅淡。
他虽不语,老道也没放过他:“那女娃娃已经拿到手了,你满意了?”
顾宁安笑道:“多谢师叔帮忙,正合我意。”
他不算是大老远来的,西南山间一直是他心中向往的自由地方。他自从凉州走后,就一直居住在这附近,恰巧听到平州来了位姓姜的大美人,便起了疑心。
姜姓不常见,在西南地界就更不常见,他为了这个传闻,特意到平州城来,亲眼见到那穿着高调的姑娘才敢确定,又专程打探了她的行踪,托师叔送到柴夫人手上。
事已办成,那就没有在此地停留的必要。顾宁安收起钓竿,将鱼篓递给师叔。
“这么多?”老道惊讶,“你在此间待了多久?”
老道离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顾宁安苦笑,若不做些事情分散情绪,那他真想不到自己该怎样熬过。
“您留些给自己吃,吃不下就散给旁边的愁苦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