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落了雨,她便侧着头听着,心里琢磨着她的公事,突然打仗了,她要调配全大陈的粮仓,除了长安城的粮仓,还有别的地方的粮仓,她要保证大陈的人都有粮吃。
当然,说是这么说啦,但其实根本保证不了,就像是韩右相说“要救天下人”一样,其实连近在咫尺的流民都救不了。
宋知鸢将脑袋埋在被里,只露出一双眼,呆呆地看烛火。
拥被听夜雨,残灯一点秋,火光摇曳间,心如落梅雪乱。
正是焦躁的难以入眠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宋知鸢心头乱跳,匆忙爬起来喊道:“是不是廖家军打过来了?”
门外的人见她没睡,连敲门都没顾上,而是直接在外面喊:“不是!姑娘,是北定王回来啦!丞相叫您去宫中议政呐!”
第45章成婚呵,他不会在她身上栽第二次!……
是夜。
雨势不减。
冷雨浇彻铁甲,发出沉脆的金属音,守城的将士匆忙开门,迎来了从西洲而回的援军。
铁骑踏过水洼,浓云“轰隆”一声响,蛇电撕裂夜空,在那一瞬间,照亮了领头将军的面。
那是一张覆在盔甲下的面,峻丽肃杀,锋艳冷冽,铁甲之下似乎还残存着浓烈的血腥气,在雨夜之中,直扑到人面上来。
正是北定王,耶律青野。
驻守了多日、封闭了多日的长安终于广开城门,大迎援军入城。
这一夜,激动的不只是朝中百官,就连长安城中的百姓也推开窗户,从门院而出,走到街巷间,无声地望着这一队回来的大军。
在这种时候,只有军队,只有武力,只有泛着冷光的刀剑,才能让人感到安心。
与此同时,各个府门中的各位大人匆忙而出。
——
是夜,暴雨。
来通禀的小厮说过话后,宋知鸢立刻起身穿衣,准备连夜进宫,不敢耽误半分。
她心知,按着她的官职等级、心性阅历,在朝中是万万说不上话的,之所以将她叫上,不过是因为太仓属令这个官职罢了。
太仓属令要在战事调配全国的粮食,这是她的活儿,到时候打起来,她运气好点,留守长安,运气不好,得跟着军队跑,跑到哪儿,她的粮车就到哪里。
宋知鸢收拾好一切后,蓝水正从门外拿来一张大伞,伞面以绿绸所做,鎏金画络,做成一把荷叶模样,徐徐展开。
暴雨将地面上的青砖淹没,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泊,从上往下看,荷叶正行在湖面中。
宋知鸢跑过廊檐,穿过长亭,外面的小厮已经套了马车,她匆忙爬上去,蓝水又将雨伞塞进马车里,喊道:“姑娘带上。”
去外面行走,蓝水一个丫鬟不方便,早已换成了小厮,蓝水只能将雨伞塞进去。
宋知鸢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喊了一声“叮嘱舅母不要出门”,她话说到一半,马车已经从门内而出。
马车外的暴雨从帘子扑进来,打在她的面上,冰冷冷的疼,她抹了一把脸,探头望向马车外面。
永安——
你又在哪儿呢?
马车在雨夜中行过长巷,驶入天街。
恰恰好好,宋知鸢正撞上入城的北定王。
那时夜色正浓,明月掩于乌云之后,伸手不见五指,进城的军队手中都拿着火把,火光在暴雨之中左右摇晃。
在最前方的北定王眉目冷冽,一点火光明灭间,宋知鸢看到了他的面。
她看到了耶律青野,耶律青野自然也看见了她。
还是多日前无意间撞见的那辆马车,还是那个人。
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但之前堆积在耶律青野心底里的怒火从不曾消散,只要他稍微想到这个人,之前那股久违的恼羞便会重新烧上来,刺着他的心魂。
耶律青野冷冷抽动马鞭,烈马驰奔间,转瞬便将那辆蓝色马车甩在了身后。
“跟、快跟上!”宋知鸢连忙叫马车夫加快速度。
她得跟上北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