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老娘我年轻时候村花来的!”黑布鞋里头红底白花的新棉袜,一双小脚斜搭在躺椅扶手,秀兰脚尖愉悦点点,“上外头打听打听,你外婆我什么身份,出身名门,大家闺秀,琴棋双绝更精通麻将牌九,耕稼陶渔也是手到擒来,谁敢对我不敬?”
“外婆还会弹琴和下棋?”
沈新月讶然,“小时候怎么没见过。”
“是口风琴和五子棋。”江有盈悄声。
沈新月恍然,“哈哈”两声,“其实也挺厉害的。”
不过,说到仗义疏财,沈新月亲历,可以证明。
小时候常有村人上家借钱借米,外婆从不吝啬,但有一点,她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与人为善,自有准则。
“外婆是很好的,善良、勇敢,坚韧像竹,弯而不折。”沈新月说。
所以她和江师傅会成为忘年交,她们是同一种人。
“外婆是很好的。”江有盈重复道。
一把年纪,也会难为情,老太太叉腰跳来厨房门口,手指点点警告,“少在背后蛐蛐我。”
“夸你呢。”沈新月说。
老腰一挺,秀兰梗脖,“夸也不行!”
江有盈胳膊肘捅捅旁边,“好了,别说了,把我们秀兰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纯属放屁!”秀兰扭身返回躺椅,傲娇一甩头,“小地方,有钱没处花,再说我那是可怜他们。”
沈新月到屋檐下摘了把蒜头,“那怎么不搬到大地方去。”
早些年,沈硕提过,要给她在城里买套房,老太太果然拒绝了。
说到这个,秀兰摇头晃脑笑,“得亏没去,不然全让你败光,指定啊,赔得连条裤衩都不剩。”
得,我就多余问。沈新月摆摆手,回厨房。
过了半分钟,想想实在气不过,冲出门站老太太面前,“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也没要沈硕一分钱呐。”
“嗐,你妈那个人,自私自利,她的钱可不好骗,我跟她不一样。”
秀兰坐起身来,左右望望,搪瓷缸不在身边,她端起江有盈的紫砂壶仰脖直接往嘴里倒,一把老骨头也不怕闪着。
喝干水,她横臂抹把嘴,“今天下午打牌,娟子还跟我说呢,当心祖宅被你骗去,让我小心点,别老了老了,无家可归睡桥洞。”
“娟子是谁?”
沈新月受不了这委屈,“我一定要找她理论,她凭什么污蔑我?”
江有盈出来接了剥好的蒜,“娟子是小安的房东。”
沈新月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娟子告状说外婆出千,让她赶紧找个班上。
细琢磨,娟子这人倒也不坏,跟外婆是一条心。
晚饭是水煮肉片和青椒炒肉,还有个蔬菜汤,煮一把春天的嫩菜苔,菜杆子脆嫩嫩,汤水清甜。
江师傅刀功极好的,青椒根根是一样粗细,肉片也肥厚均匀,夹一筷子盖在碗面,裹着热腾腾的米饭刨进嘴里,舌头都恨不得嚼了吃。
沈新月从前饭量不大,外卖吃多甚至常有厌食感觉,工作和感情双重压力,使她消瘦孱弱。
回到秀坪,一日三餐准时准点,饭量爆增,竟也不见胖,每日劳作,小臂隐有肌肉轮廓,从头到脚,格外精神爽利。
心中不免感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碗底最后一粒米饭吃尽,纸巾抹嘴,趁着人没走,沈新月上楼去办公室,把签好的合同拿出来拍饭桌。
“看看。”
“啥玩意?”外婆低头,昂头。
沈新月取下她花衬衫胸口挂的眼镜,展开架在鼻梁,“瞅瞅。”
外婆看完,乐了,“你一个月才两千块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