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娶莹捂着不断淌血的伤口,一步步艰难地挪上台阶,凑到董仲甫那肥硕的脑袋旁边。董仲甫以为她有什么机密要说,侧着耳朵,放松了警惕。
结果龙娶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带着血腥气的声音低语:“董公好算计啊,用辰妃和她肚子里你的野种骗我卖命,等事成了再宰了我灭口,好扶你的野种上位,这算盘打得,王城都能听见响儿了。”
董仲甫脸色猛地剧变,瞳孔骤缩!
就在他愣神、意识到不对劲的刹那,龙娶莹一直垂着的、血糊糊的左手猛地抬起来!
与此同时,右手手指在自己左臂一道不甚起眼的旧疤上狠狠一划!
皮肉应声翻开,藏在皮肉之下、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薄如蝉翼的刀片滑落到她指尖!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董仲甫那粗壮油腻的脖子,狠狠一抹!
噗——!
温热的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地溅射出来!溅了龙娶莹满头满脸!
董仲甫眼珠子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徒劳地捂着那不断喷血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胖大的身子晃了晃,“咚”地一声重重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龙娶莹抬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子,眼神冰冷带着嘲弄,对着那尚有余温的尸体呸了一口:“忘了跟你说,我说的王,是地府里的阎王!”
“主公!”
“宰了她!”
大殿里瞬间炸了锅!董仲甫的心腹侍卫们目眦欲裂,红着眼,挥舞着兵器疯狂冲了上来!
几乎在龙娶莹动手的同一时刻,地上那个原本奄奄一息的血人王褚飞,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居然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生生把穿透他右边琵琶骨的那个带着倒刺的铁钩,硬生生给扯了出来!
带出一大块模糊的血肉!
他浑身上下如同一个血人,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虎,猛地夺过离他最近一个侍卫手中的刀,刀光如同匹练般闪过,瞬间就砍翻了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人!
他一步踏到龙娶莹身边,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目光极其迅速地扫过地上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居然弯腰将其捡起,飞快地塞进自己染血的衣襟里,然后单手护着她,另一只手挥刀如风,边打边退,硬是从混乱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已然大乱的董府,消失在宾都深沉的黑夜里。
“走!”
他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两人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愣是在追兵的围堵中杀出一条生路,冲出了宾都城门。
宾都城外不远处的密林里,鹿祁君早就带人等得不耐烦了。
他本来是奉命来接应可能捅了篓子的陵酒宴,后来听说龙娶莹也陷在里面,硬是在这荒郊野外蹲了四天四夜,眼睛都熬红了。
看见两个血葫芦似的家伙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冲出来,他立刻带人迎上去,一阵砍杀打退追得最近的几个董府护卫,把他们捞上马背,一路不敢停歇,朝着王城方向狂奔。
“你可真行!”马背上,鹿祁君看着龙娶莹那裹着破布、依旧渗血、明显少了手指头的左手,少年张扬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后怕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
龙娶莹失血过多,加上颠簸,疼得直抽冷气,居然还有心思逗他:“小事……想看看战利品不?”说着还把那只残手故意往他眼前晃了晃。
鹿祁君被她这混不吝的劲儿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俊脸涨红:“你他妈还有完没完?”手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缰绳,将她护得更稳些,朝着王城方向,催马疾驰。
宾都那摊烂账总算被龙娶莹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糊弄过去了。
她丢了两根手指,换董仲甫一条老命,在她看来,这买卖不算太亏,至少没赔本。
至于后续怎么擦屁股,稳定局势,那是骆方舟该头疼的事。
她趴在王城别苑那柔软了许多的床铺上,断指和身上其他暗伤疼得她龇牙咧嘴,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关于朝廷动向的零星消息。
骆方舟处理得那叫一个快准狠,雷厉风行。
董仲甫直接被定性为“天怒人怨,被义士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