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午夜。梅菲丝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魔杖,因疼痛与慌乱念了好几次咒才成功施展,但简单的愈合咒完全不起作用,伤口不知为何没法止血——是了,一定是黑魔法。食死徒攻击了乔治。袭击波特的任务。是凤凰社护送他的。乔治参加了。他出什么事了?他会不会是……死了?
咒语不行,她需要白鲜。“铃兰,铃兰!”家养小精灵在她第一次叫时就立即现身,但梅菲丝依旧慌得叫了两次才看见她,铃兰见梅菲丝受伤仿佛比她自己受伤还要痛苦,尖叫一声就要冲上来为她包扎,梅菲丝深吸气压住疼痛,她的右手因失血过多已经抬不起来了,视线也有些模糊,“铃兰,我需要你去小书房为我找到白鲜,我的魔药工具箱里有,你知道位置的,去年夏天我和德拉科经常在那个地方看书,请你保持冷静,立刻为我拿到白鲜,并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还有唐娜,别让它知道你在那,可以做到吗?”
铃兰的硕大的圆眼睛里盛着两泡眼泪,“是!”啪地一声她消失在空气里,一分钟以内就回来了,她为梅菲丝敷上白鲜,使劲地拧着鼻子依旧止不住时不时痛心的抽泣声:“小姐,您的手!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婚礼了!”
梅菲丝没去理会这句话,她的脚踩在地上几乎站不稳,虚弱地跌坐在地,阵阵眩晕袭来,像被当头打了一拳。她是帮凶,她早就知道,已经有许多无辜、勇敢的人受到迫害,法律执行司司长伯恩斯,布巴吉教授,还有更多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她都知道,但还是没有什么比看到手链断掉那一刻时的感受更能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自私——与那些死去的人比起来,乔治“更加”不能死,她没法忍受乔治的死讯,如果他死了,她真的还能在现在的生活里苦苦煎熬,当一个并不情愿的食死徒,对一切苦难都无动于衷吗?
血勉强止住了。她的工具箱里白鲜剩得不多,全用尽也只是勉强封住伤口,胳膊还是很疼,丝毫没有要愈合的迹象。铃兰要去庄园的大书房里拿白鲜,虽然马尔福夫人和唐娜不让她负责清扫整理,但她知道那里有坩埚,也就肯定有原料。然而大书房里有一幅德拉科曾祖父的肖像画,梅菲丝勒令铃兰哪儿都不准去,绝不能被马尔福夫妇发现她在凤凰社和食死徒交战这晚莫名其妙地受伤了,绝不能。
她让铃兰幻影移形回家里找找还有没有药材,一年没在家里久待,她记不清了,同时叮嘱若是没有就立刻回来,不准去对角巷买药,那里如今萧条得很,黑魔王的眼线恐怕比顾客还多,一个家养小精灵大晚上突兀地出现是很扎眼的,一点风险也不能冒。
她挣扎着穿戴整齐,在房门口来回徘徊,神经质地不停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左手想在空气里抓到些什么似的不断握拳又张开。很好,她没有哭,她早已不配流泪了,她的人生再没有比这更加矛盾的时刻: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希望黑魔标记开始发烫,好让食死徒会议快点召开,她要听到食死徒对黑魔王的汇报,但同时她又如此不希望它变得炽热漆黑,她害怕那些人的陈述里有令她无法忍受的消息。
有人敲门,她像猛然受惊的动物般僵住不动,不知房内的光线会不会透过门缝漏出去。是德拉科的声音,“梅菲丝,你还没睡吗?”
垂下长长的袖子,她尽量保持镇定,挥动魔杖打开房门。德拉科看见她时一怔,“我睡不着就起来走走,听到你房间里的动静……原来你也没睡。”
他为什么也睡不着?梅菲丝迟钝地盯着德拉科。他也在意乔治吗。不对……是他爸爸。他爸爸也在今夜执行任务的成员当中。她竟然没想过她爸爸,一秒钟都没有,一直到此刻才迟钝地意识到。如果爸爸没有入狱,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她还会和乔治在一起吗?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痛苦了?都怪爸爸,都怪他,复杂的情绪翻涌着堆积成山,只一瞬间她就感到她这辈子不可能恨其他人超过恨她爸了。
“你怎么了?”德拉科一见面就觉得她的眼眶红得吓人,而脸色却难看得直发青,担心地想要触碰她的侧脸,手已经伸到她面前,迟疑了一下,最终落在她的右肩上。
“我没事。”她想用左手拂开他,但她手上还握着魔杖,这个动作很不自然,德拉科皱皱眉,“你肩膀怎么了?……你怎么用左手拿魔杖?”
黑魔法的效果并不只是单纯的伤口,她能感受到尽管不再流血,但伤处依旧疼痛非常,她的右手五根手指稍有动作都会引发细细密密的持续疼痛。
她难以回话,亦或者是不想再欺瞒,她前不久才答应过他的。总之在德拉科神色一凛,捉住她的右手查看时她没有抗拒,任由他拉开她的衣袖,前不久刚包扎好的绷带又渗出了血迹,怪不得还是很疼,白鲜用量太少了。
她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启齿,解释好像就落实了白天德拉科问她的那个问题。可她曾经真的以为她和乔治已经一刀两断了,不然她不会对陷入绝望的德拉科伸出援手,不会以那种方式。但她发现自己也并不后悔一直戴着这条手链,哪怕今晚它使她面临暴露与凤凰社成员有关联的危险。唯有一个念头清晰明了:她不想看到乔治死去。
但德拉科没有问,他当机立断要带她走,“走,我那有药。”
她想起走廊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肖像画,抗拒道,“不行,不能被人发现。”
“我们已经订婚了,这有什么关系?”德拉科把她的袖子掩好,牵住她另一边手走着,他碰到她的魔杖时,她竟然并不反感。
他们这样走路好像已经许多次,他牵着她穿过许多地方,在霍格沃茨的走廊、庭院、草地、塔楼,如今是在庄园里,尽管豪华的走廊半夜时依旧亮着明亮的灯火,但只要踏足这个地方她就会感到阴森可怖,她知道德拉科因为自己生长的家被不断侵入也感到万分痛苦,他们无处可去,被困在这样的时节里默默忍耐。但似乎只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能积攒的勇气便多了些,足够支撑他们一直前行。
尽管前行就意味着更好的未来吗?无人知晓。德拉科还有他的父母,他们会竭尽全力地庇护他,没人怀疑过这点,她暗自羡慕笃信有人爱他的德拉科,同时忍不住去想,她还有什么呢。
这是她第一次来德拉科的房间,布局和他母亲的有些相似,打通的卧室与起居室显得极为开阔,高高的墨绿色天鹅绒帷幔垂落下来,巨大的衣橱上贴有深蓝色的闪光海报,记录了一名球员接连躲过两个游走球后抓到金色飞贼时的全过程,床沿、灯罩与书桌上随处可见马尔福家族的饰章,墙上的挂钟竟然是猫头鹰形的,她的眼神落在上面时他尴尬地咳嗽了声,“我六岁时非吵着要这个,看习惯了就没换……其实我到现在也挺喜欢它的。”
他召唤来工具箱,为她拆下绷带,涂抹白鲜的动作细致而温柔。等清理完毕重新换上绷带时他还是不太满意,“有黑魔法的痕迹……我不确定会不会留疤。”
其实肯定要留了,在他们发现用尽白鲜香精也只能封住伤口让它停止流血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