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经常偷听谢凌云上课,还偷偷在屋子里照葫芦画瓢过那么几次,可是那不过是自娱自乐,不像现在,她竟要直接向天子递奏章,安排兵部办事?
虽说天子现在就在她面前,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赵珩见谢槿语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补充道:“上次你写给陆将军的策论朕看过了,写得不错,字迹工整,论述严密。”
“可……可臣妾从前没写过奏文。”
谢槿语内心无声呐喊,私下里表达想法和正经的奏文,能一样么?……而且她写的文章竟然被陛下看过了么?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在奏章堆里翻找一阵,挑出一封递给她:“这封格式严谨,你可以拿去参考。”
谢槿语一打开,抬头赫然写着“谢甫”两个大字。她心情复杂,仰首对上皇帝的视线。
“刚才没注意,随便挑的。”赵珩似是轻笑了声,“谢大人的奏章一向写得极好。”
见谢槿语仍踌躇不定,他又道:“不必紧张,只管把你的想法落实,若有不足之处,朕自会补充。”
谢槿语这才接过,走到一旁的矮桌边坐下。
赵珩唤人进来为她加了几盏灯,室内归于寂静,偶有红烛燃烧的噼啪声和翻动书页的响声。
谢槿语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奏章,她仔仔细细地研读了好几遍,才提笔蘸墨,将心里的想法外化于纸上。
空白的宣纸被填上工整秀气的字,端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接过,谢槿语紧紧盯着前方,屏息凝神。
她心跳如鼓,一如大婚那夜她望着喜帐顶,紧张地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行动,只是这二者之间,竟已是天壤之别。
半晌,上首的男人终于开口:“不错,虽稍显稚嫩,但初次就能写成这样,已是难得。”
谢槿语不动声色地轻吁一口气,嘴角不经意上扬了几分:“多谢陛下。”
可欣喜并未持续多久,她很快想到谢家的处境与父亲的担忧,犹疑道:
“臣妾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请陛下过了今夜,便忘记此事?”
不等他回答,她又连忙补充:“臣妾父兄皆在朝中为陛下效力,臣妾身为皇后,自当料理好后宫,不使陛下有后顾之忧。”
赵珩闻言,眉头一皱:“你不愿参与政事?”
“不,臣妾自然愿意辅佐陛下,只是……”只是不能。她压下后两个字,埋首道。
见她欲言又止,赵珩转瞬便明白了,轻笑一声:“谢大人着实谨慎。”
“不过,朕不需要。”他话锋一转,笑意未减,“朕看中皇后之才,正如朕当年看中谢家,与之结盟。朕年富力强,岂会畏惧你一个女子?若真如此,这皇帝的位子便不该由朕来坐。”
这话他说得随意,可是话语里张扬恣肆,不容置喙。他目光灼灼,自信笃定,浑然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少年英主。
谢槿语静立一旁,双眸微颤,心内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样的话,放眼天下,也只有面前这个看似温和端方的男子能无所顾忌地说出口了。
回想在谢府内与父亲的争吵,她未料及,新帝的看法竟与她如出一辙!
“况且,若是连枕边之人都要提防算计,岂非悲哀?皇后既为谢家之女,理应与朕携手,共抗外敌。”
他抬首与她对视,素来淡漠的眼底似乎有了些温度:
“皇后,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