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话语里依旧无波无澜,白玉般的手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太后视线无意落在他拇指上一枚崭新的白玉扳指上,抬眼又见头顶的白玉冠,十分新奇地将他全身上下端详了一番。
“这是内务府裁的新衣?”太后话语里带了点笑意,“你这几年长大了,许久不穿亮色,母后瞧着这月白常服倒是衬你,以后合该让他们多准备一些。”
皇帝并非她亲子,只是她膝下仅有一女,抚养继子多年,早已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
赵珩“嗯”了一声,太后习惯了儿子的冷淡,不以为意。
“不过,”太后又道,“皇后虽已定下,其余四妃的人选,你可有什么想法?”
“母后,儿子登基不久,朝中事务繁杂,后宫人数不宜过多,四妃暂且不必考虑。”
太后沉吟片刻,颔首道:“这样也好,便当作是皇家给谢家的殊荣。”
“那此次选秀便纳些低位嫔妃预备着。只是窦家那孩子……”
说的是窦太傅的孙女,窦念慈,年方十八。
“窦家也是功臣,陛下打算如何办?”
赵珩拧眉思索片刻,道:“母后可知,谢家长子近日方随陆将军回京了。若朕没记错的话,谢小将军尚未婚配。”
“谢甫的长子……谢凌云?”太后沉吟道,“听闻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五品,又有军功在身,与窦家那孩子倒是般配。”
“如此,我明日便召见谢大人和窦大人商议此事。”赵珩起身告辞,“儿臣尚有公务在身,便不打搅母后了。”
“你去吧。”
太后见皇帝难得行色匆匆,心下了然,“哀家知你与谢小姐有旧,可成婚之前,该有的分寸不能忘。”
月白色的身影一顿。
“儿臣明白。”
*
陈远在皇帝身后沉默地跟了一路,就要走出御花园,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往后面的水榭走去。
“寻个由头把谢大小姐找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必说是朕吩咐的。”
陈公公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表面仍是周到地应下,叫来侍从,几句话把事情安排下去。
年轻的皇帝倚靠水榭窗边。陈远悄悄看过去,竟然从那双素来淡漠的黑眸中捕捉到一丝期盼和忐忑。
那是一种不属于帝王,而独属于这个二十一岁少年的情愫。
远处一道水蓝色的人影渐渐靠近,他悄无声息地退下。
谢槿柔被宫人从宴会的角落一路引到水榭门口,宫人悄声离开。她缓缓踏上玉石铺就的台阶,余光瞥见窗边月白色的身影,她记起临走前父亲对她说过的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盈盈下拜。
“臣女,参见陛下。”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陛下召臣女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四下幽静,没有人说话。
谢槿柔的心一沉再沉。
“谢大小姐。”那人终于转过身。
“元盛二十年,扬州登仙楼,张公子。这些……你还记得吗?”
男人的声音伴着水面上的凉风吹过来,重重地砸在她心头。
谢槿柔“砰”地一声跪下,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几乎要把布料搅碎,才能勉强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
“陛下,臣女年幼无知,冒犯陛下……万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