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萧弋和沈夜的那日过后,萧肇便一直留心着两人动向,在城郊再次撞见沈夜和衣拾叁时,他第一时间便把人带到了自己与族人落脚的地方。
沈夜在京城还没购置房产,只在距离锦衣卫镇抚司衙署不远的民巷里,租住个小小的独门独院,勉强就当是沈宅了。
平常公务繁忙,沈夜大多时候索性就在衙署假寐,实际上回去这小宅邸的时间十分有限。
巧合的是,萧肇与族中众人的落脚点同在闹市区,和沈夜那座小宅子,离得也是相当近。
大概真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纵使通缉沈夜的榜文就张贴在沈宅的外墙、京兆尹的衙差也在周围巡逻了一圈又一圈,沈夜数日间和敖人族众同吃同住,愣是一点事儿都没出。
一连十来天,沈夜足不出户,总在独自沉思,萧肇问起他今后打算,他也缄口不语。
萧肇知他遭逢巨变、心境起伏,又始终还记挂着萧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有私底下和衣拾叁了解情况,而后不胜唏嘘。
某个北风呼啸的大中午,大邺天子萧晃身边的红人、司礼监掌印太监温让,却又冷不丁地前来造访。
萧肇措手不及,赶忙让沈夜躲入暗室,自己前去与温让寒暄。
年关岁末,萧晃照例在紫微垣宴请群臣。温让这便是来向萧肇传达圣上旨意,说自己已去过翊国公徐飐的府上,要萧肇届时也前去赴宴。
这位掌印大人速速宣完旨,表面上和萧肇闲扯起家常,暗地里却似发觉敖人这处院落有些许异样,不动声色环顾着四周,独目所及,自也包括沈夜藏身的那间屋子。
俩人聊着聊着,温让话峰一转,又鬼使神差地和萧肇谈论起那夜紫微垣萧晃遇刺,说话的声调也稍稍提高,就好像故意要让满屋子的人都听到。
总结起来,这位掌印大人此番言论要义有三:
其一,那天夜里,宣政殿中原只应有天子萧晃与翊国公徐怀宁两人;
其二,沈曦行失控发狂,制伏他的人,却似不单翊国公一个,沈曦行最后便是被那神秘人带离了紫微垣;
其三,能在陛下与翊国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者,想必是与他们极亲近的人。
说完这些,温让润玉浅笑,便向萧肇告辞。
萧肇庆幸这位掌印大人走得及时,忙回暗室去看沈夜,又怎料想,屋里早就人走茶凉。
也是,沈夜功力何等超凡,他若然想离开,又有谁能拦得住……
——听闻温让一席话,沈夜心间的疑窦,又如阴云密布。
曾经某刻萌生出的那个大胆的猜想,一晃就已变得更疯狂、更离谱,再没法儿从他脑海里驱散。
这也是许多天来,沈夜头一回迈出敖人这处临时居所,又踏上京畿的街市。
满大街的皇榜缉捕令,仍在堂而皇之地煞风景。
他于暗影中潜行,却又在城门楼子下,望见了秦绯娇小玲珑的身影。
秦大小姐刚替她老爹秦敛巡视完皇朝集团各地的分部,红衣小袄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将将抵京。
随之,她的两粒儿大圆眼,就被那一长溜寒风中嘚瑟的皇榜,死死地拿捏。
看着通缉令上白纸黑字,秦绯哑然失声,黑眼睛猝然红成了兔子。
而就在她泪珠子夺眶而出时,另有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也静悄悄地站到了她身后。
影子高过秦绯一头多,跃过她后脑勺便瞄见了皇榜,旋即也发出一声喟叹。
秦大小姐却被影子这有惊有疑的叹息声吓得一激灵,后脚跟不受控地挪动,正正好踩到影子的前脚掌。
“啧……”影子龇牙咧嘴。
秦绯却猛地听出了这人是谁,小腰一叉,当即转身:“唐韫玉!你在这儿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唐赟转悠着脚踝以缓解疼痛:“冤枉啊我的大小姐,分明是你瞧这玩意儿太入神,都没觉察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