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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第3页）

成眉那张年轻时微整过的脸略显假面感，笑容与往日别无二致，恍若听不出话里的刺：“唉，我就只担心你爸，他可不能气着。”

她又转向她的丈夫：“国彬，书钦还小呢，谈什么继承不继承位置不位置的，一家子只要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

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中用，一时半会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茶室的门再次关上，郑秋彦瞥了眼玻璃盏里摆盘精致的水果：“陈叔叔职场性骚扰、滥用职权的问题，是公众需要一个交代，不是我。”

舆论和股价压在天平的一端，郑秋彦相信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会力保朋友的人。

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更何况，他私下收受的好处太多，手脚不干净，是父亲你宽容太过。”

这就是郑国彬的纠结所在。

早年的功臣现在成了蛀虫害虫，若是剔除害虫，继任者就要一家独大、难受制衡；若是蒙头忍着，外人不知还好，现在事情沸沸扬扬，显得他被愚弄，面子上挂不住……左右都令人不爽。

而这些，他的儿子应该都算计在内了。

郑国彬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之前都是装的，你这几年都是装的。位置你得到了，就露出真面目了是不是？

“你弟弟，被你送国外去了，一年才回家一趟，你就是怕他抢你的位置继承集团；上次书媛出事，我让你善后，你说一句帮不了，就真什么也不做了，还要我腆着张老脸去求人！”

听到这里，郑秋彦觉得实在离谱，开口时甚至有点匪夷所思：“我帮她善后的事还少吗。”

儿子竟然敢反驳自己，这显然激怒了郑国彬：“你现在要把你陈叔叔也踢出去，你要自己掌权，是吧？你狼子野心，之前承诺的那些话都是放屁。”

这倒是真的，郑秋彦嘴角扯起讽刺的弧度，但这些不都是从父亲你身上学来的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郑国彬怒火中烧，扬起手：“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养不熟的东西。”

郑秋彦没躲，硬生生承受了那一巴掌。

冲动时刻，郑国彬自然不会摘下手表，郑秋彦左侧面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屋里霎时间陷入静默。

做父亲的似乎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郑秋彦依旧站在原地，挺拔沉默，像风中劲节的竹，他盯着他的父亲，眸光沉沉：“如果您的话说完了，那我走了。”

说话时牵动伤口，左半张脸的神经都因此隐隐作痛。

和小时候一样，郑国彬的暴力倾向依旧不减，同样，他打完人以后总是会后悔。

就像打完妈妈，他会事后痛哭流涕、甚至下跪发誓再也不敢了；打完儿子，他会在第二天饭桌上给儿子多夹两筷子菜。

两者差别如此之大，是因为当时儿子对他没什么用。

现在，江寰集团找不出另一人能取代郑秋彦，只要郑国彬没一夜之间老年痴呆，他就该知道怎么“多夹两筷子菜”。

郑秋彦迈开大步离开茶室，眉梢眼角都带点笑意。

是啊，郑国彬虽然开始了美好新生活，但一起搬进这间别墅里的，还有郑秋彦。

八、九岁时的郑秋彦，安静且性格早熟，缺乏孩童天真和讨长辈喜欢的气质。

他像是一团郑国彬无法甩开的阴影。

郑国彬大可以对他无缘无故地斥责、甚至打骂，但只要他一出现，就让郑国彬想起他第一段婚姻的失败，想起姜白珠，想起他曾经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想起他过去的种种。

郑秋彦走到停车位，车门大敞。

一个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座位被调得靠后仰倒，她手里夹着一根香烟，腕部细弱，腿高高跷在方向盘上，吊带真丝睡裙光滑似水波纹，堪堪堆叠在大腿。

“哥哥，你要是希望爸爸回心转意，可以找我哦。”

见人来了，她也只是斜眼看过去，声音甜得发腻，“我去哄一哄爸爸就好了，你知道的，他一向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