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过了巳时,阳光才能透过铁欞窗,照到监房的潮湿夯土上。
灵虚目光,迷茫又贪婪地看著光斑。
身体在散著霉味的草蓆上挪了挪,为江湖高手特製的钢镣,发生了几声轻轻的叮噹。
他不由捏了捏关节,悲凉不可抑。
终是老了,即便有內功,关了些天,骨头缝里都是阴冷刺痛。
脚步,从远处传来。
一伍全副武装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停在了监房外,打开了铁柵栏门。
“灵虚,出来。”
厉喝声,震得他心一颤,不是提审过了,怎么又要审。
惶恐地看了看另外三个一脸死寂的同伴,艰难爬起,走了出去。
咣一声铁门重新锁上,士兵前后押著他,向前走去。
忐忑不安地跟著七转八转,竟然看见了出口,正在惊疑不定,被一把推到了阳光下。
刺眼的光线照得灵虚眯起了眼,以手遮光。
听著士兵操练的整齐呼喝声,他心头却一片寂然。
终於要行刑了,金国细作落在吴家军手里,没有其他下场。
喃喃自语:“麻烦军爷刀快些,给个痛快。”
突然发现肩膀被一左一右架住,人被夹著快速前行。
等到眼睛適应了,已经到了岗哨,拒马外,是青草蓝天和轻快的风。
懵懂混乱中,发现手镣脚镣被陆续解下,伍长掷来一份墨跡未乾的释状,转身带著士兵回去了。
都统指制府的蟠螭印纹尚带蜂蜡余温,就这么放了?灵虚在不可置信中,发现值守的士兵將自己的宝剑,包裹扔了过来。
冷漠的目光,和看草木没任何区別。
看来真的能走了,他谨小慎微地提著物品,蹣跚穿过拒马,站在了军营外。
活动著突然轻便的手脚,看到前方的路边,站出来一名男子。
瘦高,英挺如枪,硬朗的脸上,带著一丝微笑。
是何风!
一下明白了原委。
自己出於感恩,让徒弟送了关於壁画的信。
正是这个善意的举动,让来自西军的夫人,动用力量让自己获释了。
眼泪,不知觉渗出眼角。
“恭喜了,道长。”何风走来一抱拳,“前方一里有不少脚店,权当接风宴了。”
“谢谢,谢谢。”灵虚哽咽道谢。
“不客气,我始终相信江湖除了刀,还有温度。”
到了一家小饭馆,两人在角落里坐下,何风点了菜,叫了两角酒。
灵虚和他轻碰下杯,仰头一口灌下,久违的熟悉感,又来了。
久久呼出一口气,我有一壶酒,足以慰平生。
双方互敬了几杯,他见道长情绪渐渐稳定,觉得可以问了:“道长,我想知道壁画的一切。”
灵虚点了点头,开始敘述。
何风静静倾听,整理著时间线。
十年前,四十八岁的灵虚,来到华山险峻的孤身崖悟剑。
在一块山石上,发现了用剑刻的巨大人形,身上的盔甲具有水般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