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上的楼梯几乎没什么动静,步子很轻,像一抹蓝,流淌在月光里。
许汐言心想:那么以前,都是闻染看着她的背影么?
闻染以前,好似连自己的背影都不肯暴露给她。
是怕她瞧出些什么呢?
闻染掏出钥匙开了门,钥匙扣刮在略生锈防盗门上的声音,似落雨。她没招呼许汐言,不过已从鞋柜里取出许汐言的拖鞋。
许汐言跟进去,闻染很平静的放下包,走到墙边所放的那张写字台旁。
上边凌乱的堆放着许多杂志,烟灰缸,吃掉一半的青瓜味薯片罐,以及闻染的笔记本电脑。
闻染忽略掉桌面的所有这些,拉开抽屉。
取出一只小小铁盒。
看上去经年了,并没有生锈,只是漆面是一种经历了时光的黯,并不闪闪发光。闻染把盒盖打开,取出一张纸,放在桌面,尔后自己退开。
坐到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支烟。
就是方才她在琴房夹于指间的那支烟,出于不浪费的原则,她收进包里,这会儿又掏了出来,终于点燃。
烟卷在包里折过,稍有些皱巴巴的。
她抽着烟平视前方,再没跟许汐言说任何一句话。
许汐言自己走到写字桌旁去,拈起那张纸。
从五线谱本上撕下来的,在岁月中泛出淡淡的黄。少女隽秀的字迹,用很淡的蓝墨水,在上面流畅的写着:「向日葵这种花是很极端的……」
那些句子现下看来,微微有些稚嫩了。
可令人震撼的,是其间裹藏的那样一份心情。
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来不及展开的世界,全都困缩于自己的体内,可以发酵出这样的心情。像向日葵喜欢太阳那样,近乎极端的去喜欢一个人。
除却阳光,不要月光的任何抚慰,宁愿在夜里枯萎死去。
许汐言渐渐想起当时看这封情书时的震撼心情。
世界很庸碌,极端才迷人。
现下她拈着纸页,看着五线谱间少女清隽的字迹,那样娟丽,蝇头小楷般,反而更反衬出其间不管不顾的决然。
许汐言想起当时自己的中文还没有那么好,半开玩笑的错用过一个成语:“要是被什么人这样认真的喜欢过的话,那应该死而无憾吧。”
当时还被闻染纠正过:“死而无憾这种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可这时她垂着浓睫,读着这封情书,闻染抽掉了半支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一手搂住她的腰。
等她看完后,勾着她转过身来。
两人穿着同款拖鞋,闻染比她矮半头,与她接吻时要仰起下巴,舌头探入她唇齿间来。刚刚抽过万宝路,很烈的烟,涌入一阵烟草的涩味,顺着许汐言喉管,辛辣的钻下去。
许汐言带着想要呛咳的感觉,和微微的晕眩:“闻染,等等,你的意思是……”
闻染另只指间还夹着烟,为了稳住两人重心而摁在桌?*?沿,许汐言怕她指间烟灰落到当年那封情书上,还把情书往后挪了挪。
闻染搂着她的腰让她转过来,好似微微怪责她的不专心。
舌尖再一次探入,手扣住她的腰。吮着她的唇说话,这时闻染的声线没有在校史馆时的微颤了,所有动作沉缓平静,因此分外迷人。
这时的闻染,带着和当年那封情书一般的某种决然,边吻许汐言边问:“你就从来没想过,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么?”
“可我们相处的时候,你总是……还有当年,高三那时,你很排斥我。”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许汐言。”
闻染望着她墨色的双眸:“其实安静的人,都很会撒谎。”
说话间再次吻过来,夹烟的那只手摸索寻到许汐言的手,搭上自己的后腰。
闻染很瘦,可她意外的很有曲线。
她低声跟许汐言说:“我会撒谎。”
“可难道你从来没发现么?我的身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