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该先说一声!”红冲怒道:“我那缕头发是故意的,当然没什么关系。可你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动刀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了?”
乘岚疑惑的目光中,他在手上凝起一朵莲花的虚影,只不过——最中间的一瓣花瓣上,多了一个好引人注目的豁。
乘岚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对你有没有损伤?”
“对我的美貌来说,简直是伤筋动骨!”红冲道。
平日里倒不见他对自己人身的脸面身体如何保养,乘岚还不晓得他的臭美之心原来是全用到了原形上。如今发丝已然割了下来,乘岚满心歉意不知该如何补救,但割下来的发丝既然补不回去,也不好浪费,乘岚手指翻动,随手将混在一起的两缕发丝打了个结,口中问:“那该怎么办?”
红冲便说:“我要吃糖葫芦。”
他如此说,便是使性掼气,借题发挥,要乘岚专门去一趟露州城为他买的意思了。
乘岚点点头:“那你再睡会,我现在去。”
话音刚落,他就披上衣服,束好头发,御剑消失在红冲视野中。
见他走了,红冲也从榻上爬起,却是坐在池塘边,从淤泥里拔出来一个泥头土脸的人,逼问道:“你怎么敢擅自来我家的?”
程珞杉摸了一把眼鼻处的泥巴,闷闷道:“计划有变,急变。”
“这话轮不到听命做事的小弟说。”红冲说:“你方才被乘岚发现了。”
露杀剑出,可不只是刈一缕头发那么简单,自然还顺便清理了一下河道里的不速之客。若不是乘岚清早心情好,又被红冲悄悄挡住了这一剑,程珞杉必然当场暴露。
闻言,程珞杉却不服道:“发现又如何?他未必是我的对手。”
比起乘岚,本就是程珞杉的境界更高,又是魔修,理应杀伤力更强。
红冲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自然不是杞人忧天,担心程珞杉命殒于此,而是他一旦暴露,红冲筹谋多日的绑架项盗茵计划又该如何实施?
程珞杉只是被他盯了片刻,回想起那种烈火焚心的痛苦,就连忙低眉顺眼道:“我下次当心。”
心里却暗自腹诽:嘴上说信任乘岚,其实也未必——若是真的信任乘岚,大可以将计划也对乘岚全盘托出。如果乘岚真如他所说那般通情达理,自然不会阻拦……不过这倒是于自己有利。
虽然丹药一事另有隐秘,红冲不执着于取项盗茵的命,程珞杉却还打着问清楚再杀的算盘。
红冲不置可否:“那是我的事。”
不能将此事告知乘岚,不仅仅是因为乘岚和项盗茵之间的关系,远没有破裂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是因为项盗茵恐怕知道他的秘密——那个关于“权能”的秘密。这才是真正的、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让乘岚知道的事情。
“急变到底是什么变?”忆起程珞杉的来意,红冲又问。
“自然是项盗茵的计划。”程珞杉道:“他递了帖子,三个月内,他就要去霜心派了。”
北地最大的仙门就是霜心派,引心宗与霜心派多年来未有深交,按照项盗茵原本的行动路径,似乎他应当在走遍南境仙门之后,才会前往北地,那将至少在一年之后。
而红冲原本的计划,就是在项盗茵离开南境,前往北地的路上,途径几片并无仙门庇护的交界地时循机动手。
如今项盗茵竟然意外决定要先去霜心派一行,这便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项盗茵的境界不低,更难保有什么传信秘法,自杀式袭击与他同归于尽,远没有将他生擒要难,因此他们必须在不受仙门掌控的交界地动手。
在各大仙门自己的地界,无论生出了什么乱子,只要凡人有心“请仙”,仙门行庇护之责,便是承天命动手维持秩序。只有在那片无主之地,他们才有机会带着一个四处躲藏——因为入了仙途的修士仙门不可再随意涉凡间事。
红冲思索片刻,随口道:“这算什么急变?早走早动手。”
“说得简单。”程珞杉无奈道:“你要的阵法、毒瘴都需要时间布置,哪里能有那么快?快就不知道功效如何了。”
“没关系,按计划,尽快就是了。”红冲吩咐道:“你回去吧,这事我心里有数。”
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程珞杉不知深浅,却也拿他无法,只得领了命令,灰溜溜地又从河道走了。
红冲正打算回榻上再眯一会,路过中庭,见昨晚被他随手撂了一地的麻雀牌还一地狼藉,于是坐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收起麻雀牌来。
他确实不大在意这件事,毕竟在他没告诉程珞杉的计划里,生擒程珞杉主要还是靠他自己,叫那些魔修布下各种阵法、毒瘴,无非是在安定军心的同时迷惑一下正道仙门罢了。
平心而论,如果并无意外的话,红冲不打算杀项盗茵——却也不打算保护他。他知道待得自己逼问过后,如果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项盗茵交到程珞杉和那伙魔修手中,项盗茵恐怕难有命在。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各自仇怨两清,他只想问清楚该问的一切。
所以,于红冲而言,其实早晚动手的差别不大——项盗茵只要离开仙门地界,就足够了。
这几个月来,红冲修炼的同时,也花了不少功夫,来钻研自己这双眼睛的用法,算是小有进益。
所以愈研究,他愈是好奇……最后一块麻雀牌落入手中,他没有翻面,指尖却摩挲出了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