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岚抬头,面染薄红,一双剑眉显得不知该蹙还是该舒,咬牙道:“是我丢的!”
红冲朝他眉心吹了口气,故意道:“原来是兄长,那就算不得十分有缘了。”
“怎么不算?”
“缘法乃是天定,自然不算。”红冲含笑道:“而我与兄长,自然不算有缘——这是有心。”
一个强求不舍,一个欲擒故纵,如此说来,还真是一条直钩抛入水中,偏有一条鱼硬生生吞了钩也要翻入篓中,还真不能算是顺其自然。
乘岚说不过他,心里也被捧得没了胜负欲,幸而手里还有一枚玉匣提醒他:“我去把丹药给含徵,你同我一起?”
“自然。”红冲点头:“我还要听他当面谢谢我呢。”
刀气锋锐不适合带进病人房中,乘岚随手要将它收回乾坤袋中,朱小草却又打开一道门缝,问:“师兄,乘兄,那把刀可否予我一试?”
乘岚这才想起,这把刀一直不曾交给朱小草试过。他不觉得朱小草能发现什么异常,但也无所谓朱小草好奇,便大方将刀递给朱小草,又叮嘱一句:“万事当心。”
“多谢乘兄。”朱小草接下。
二人转身进了文含徵屋中。
门一拉开,靠在榻上的文含徵闪电般地转过头,目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扫视,直到乘岚清咳了一声,才勉强收回。
方才所见一定是他看错了,又兴许是角度问题,文含徵已安慰自己许久,才勉强冷静下来。
不料二人才落座,乘岚张口第一句便是:“含徵,从此你不可再口无遮拦,要注意礼数,首先,便是你需得改变待红冲的态度。”
除却修炼之外的琐事,他待文含徵一向是温和而又宽容的,哪怕这话语气不重,也是从前不曾有过的。话音落下,文含徵瞪大了眼睛,红冲也不明所以,二人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乘岚回头看了一眼红冲,大有几分“你怎么也不与我站在一边”的意思。
红冲却笑了一声:“含徵百折不挠,又十分活泼,我并无意见啊。”
文含徵亦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师兄,我们又不会长久相处。”
“以后会了。”乘岚掩唇又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以后会有很长时间相处。”
红冲这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敢情是一定情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呢!红冲便没什么好拦的了,跷起二郎腿只管看热闹。
文含徵不明所以:“可是他有他的宗门。”
临到头了,乘岚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的尴尬,他沉声又咳了许多下,活像喉咙里卡了火折子在冒烟,半晌只挤出来一句:“不是宗门。”
红冲在后面踢了一脚他的椅子。
乘岚破罐子破摔:“你方才不是瞧见了?”
方才?瞧见——文含徵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你还真给我找了个嫂子?”
红冲顿时笑出声来。
乘岚在他促狭的笑声中面色飞红,强自镇定道:“确实。”
“那你干嘛不早说?”文含徵恨不得翻身下床,他下意识伸手指向红冲,半途又想起如今关系不同以往了,又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指,怪叫道:“你还看着我和他比武……师兄你、你居心何在啊!”
这事若要解释清楚,便难免涉及红冲的身份,乘岚必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默默背上这口黑锅,乘岚捏了捏自己眉头,闭眼道:“从前……忘记了。”
“这么大的事你也能忘?你故意的吧!”文含徵不敢置信,又无处发泄,气得一翻身卧回被窝里,再也不肯回头了。
乘岚靠近两步,推了推他的被子,见人没反应也不再劝,只好道:“所以今日跟你说了,你别放在心上。”
文含徵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自以为是”的胜利,如今不仅化为泡影,反而显得他像是无理取闹,他又气又窘,狠狠地往榻里又滚了两圈。
他让出位置来,乘岚也不客气,顺水推舟在榻边坐下,道:“今日还有一桩正事要与你说,我与红冲得了一枚引心丹,红冲说,将这枚引心丹给你治病。”
这可是份不小的恩情,文含徵连忙又起身,目光又再二人身上依次停留片刻,他缓缓问:“多谢红兄。但是,师兄你呢?”
他望着乘岚,眼中写满了指控:别告诉我你还没他待我好。
乘岚还没答,红冲先顺着他说:“是你师兄求我的。”
文含徵顿时红了眼眶,呜呜哭道:“师兄,我原谅你了……”
屋中一片和乐融融,乘岚看着文含徵服下引心丹陷入沉睡,打算在床边坐下且守片刻。
丹药已用了,玉匣便没什么旁的用处,红冲好奇地拿起来感知片刻,随口道:“这个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