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韵一呆,眼神里有些不确定,“……你其实是在开玩笑的吧?”
李闻雯用无可奈何的眼神回复她“当然”,她向后移动座椅,开始收拢桌面上自己的零碎物品,同时回忆着那篇帖子里的内容,缓缓道:“他可能也是出于人道主义层面可怜我吧。我这个人,性格不好,自以为是,人到中年,一事无成,不堪忍受家暴想要离婚,却没有家人朋友在身后给予支持。他可能就是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又需要保住这份工作便于离婚时跟孩子他爸争夺抚养权。”
伍韵直起身子乌鸦似的尴尬地“啊”“啊”两声,一时间憋不出安慰的辞令。
李闻雯拎着包起身,温声道:“要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伍韵赶紧把路让开,转头冲着她的背影讷讷道:“我可以给你提前转正,如果你打离婚官司需要的话。”
李闻雯头也不回地挥手,“谢谢你。”
大约十秒的空档之后,伍韵的声音又追过来,“……你要是方便的话把他的微信号推给我?我是智性恋,还看脸,难得有个人两方面都超额满足,我姑且往前凑凑试一试呢。”
李闻雯也是昨天才得的微信号,尚未捂热,她心脏不明显地一揪,假作没有听到,步伐稳健地消失在转角楼梯口。
2。
第二天是个雨雪日,邱迩早起洗漱完毕出来时,“程松悦”收了个快递,正单膝跪在沙发上拆开。邱迩走近了瞧见是个窗帘。但是他们家并不缺窗帘,每扇窗户前都是搬进来时新装上去的,这就很奇怪。邱迩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到“程松悦”将拆出来的窗帘又重新装回去了,但没有按照原来的折痕装。
“我上午要出去一趟,厨房煮了小米粥,你自己去盛一碗喝,喝完准备……”李闻雯说到这里一顿,缓下了手里的动作,仰头望着邱迩,面露虚色,“啊,昨晚睡前你老师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事要请假,我给忘了,你今天不用早起的。”
邱迩因为“程松悦”信息传达不到位没能睡到自然醒有点生气,然而此时再去睡回笼觉也睡不着了,他反身跨坐在椅子上,神色恹恹道:“今天周六,你不是不上班吗?你要去哪里?”
李闻雯起身随口道:“有点别的事情。”
邱迩仰头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李闻雯一愣,注视着他,慢慢露出笑意,她把窗帘随手放到一旁,用商量的语气道:“反正你今天也不用上课,那早饭吃了就跟我一起出去吧,中午我们在外面吃饭……唔,也说不定在别人家里蹭饭。”
邱迩闻言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又立刻压下来。
“可以。我们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影响到下午的拳击课吧?”
“不会,我会看着点时间的。”
……
雨雪天行车不易,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开了四十多分钟。路过老消防大院,李闻雯降下车速,向邱迩介绍自己工作的地方,“以后要是有急事要来找我,位置记住是西城分局西南角的老消防大院,别去成新的”,然后车子向前继续行驶二百余米,向左一拐,停在老计生办后面崔其朝的房前。
李闻雯领着邱迩下车来到门前,刚要抬手去敲门,崔其朝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我听到了车声。”崔其朝解释说。
李闻雯也不进去了,说要赶着去别处,她把早上特意装得皱巴巴的窗帘拆开递给崔其朝,仿佛真在赶时间似地快速地道:“给,昨天说的那个闲置的窗帘。家里小孩量错窗户尺寸了,遮不严,没法用。我昨天目测装你这里就正好,你等下试试。”
崔其朝愣愣瞧着落在“程松悦”发梢的雪粒子,他以为她昨天就是随口一说。
李闻雯见他忘了伸手,直接把窗帘塞到他怀里,顺便泼他冷水,“是今天刚好要出门,顺路给你带来的。不然我不至于等不到周一上班,你都习惯没有窗帘了,也不差多那一两天的。”
崔其朝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憋出来一句讷讷的“谢谢”。
李闻雯不当回事儿地摆摆手,她正要转身离开,又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问:“昨天工作的事情怎么说?”
崔其朝的眼睛和声音里一下子就有了活意,流畅地道:“后天去做入职体检,之后就可以上班了,叶先生的朋友说他会亲自教我。”
李闻雯不由笑了,说“行,好好儿的”,转身领着邱迩往车前走。
李闻雯之前在饭桌上大致跟邱迩说过自己的工作内容,邱迩清楚她接触的人各有各的问题和难处,因此被栽赃量错了窗户尺寸时,他愣了一下,没有作声,此刻背对着崔其朝走远了,却忍不住了。
“那个人瘦得好像生病了。”邱迩低声道。
“嗯,但是很快就会好了。”李闻雯道。
……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再约三十来分钟后,缓缓停在李闻雯自己家门口。此时雨夹雪已经变成小雪,风也停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起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邱迩不解地问。
“蹭饭,连吃带拿那种。”李闻雯大言不惭道。
邱迩敏锐地发现,“程松悦”不止是车祸前车祸后大不相同,在家里和在外面也大不相同——似乎在外面说话行事都要更洒脱随意一些。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家,”李闻雯解着安全带,说着已经说惯了不假思索的谎话,“我朋友前不久因病去世了,我们过来陪她父母吃顿饭,再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邱迩惊奇地问:“你还记得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