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精明眼睛上下打量。齐景公烦躁挥手:“准!”
孔丘得令,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不再看惊慌官员礼生,扫视现场,语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冯乐!速去太庙库房,取素帷西幅!快!”
“何强!带两人,清空殿内东南角,设‘帷堂’!动作轻,勿惊扰!”
“隗嘉!持我名刺,速去‘信义’铺,按‘大夫初殓’标准备料:生绢三匹,素锦寿衣一套,口含玉蝉一枚,香汤一盆,净巾两条!半个时辰必到!”
“夏依!红姐!协助齐国护卫,小心移遗体入帷堂,置于席上,头南足北!”
手指连点,目光所及,鲁国小吏仆役下意识行动,仿佛他才是主事。
冷静、精准、不容置疑的气场,瞬间冻结混乱。
帷堂设好,遗体移入。
孔丘亲自上前,取净巾蘸温水(临时替香汤),象征性为亡者净面净手,动作轻柔,带着刻意模仿的恭敬。
当“信义”铺火速送来物料,他亲自指导红姐和巧哥(己换上深青深衣),在帷堂内为亡者更衣,覆素锦面衣。
整个过程安静、肃穆、有条不紊。
未用哭丧。孔丘低声吩咐红姐几句。红姐会意,与巧哥立于帷堂外,用低沉哀婉声调,吟诵《诗经·小雅》: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声音不高,带着被孔丘淬炼出的“古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颜徵在技艺的“真挚”哀思,在肃穆太庙偏殿回荡,恰到好处,不僭越浮夸。
孔丘听着这吟诵,眼前仿佛闪过防山荒冢上呼啸的风,母亲临终干瘦的手,但眼神冰冷,无一丝波动。
他侍立帷堂入口,微微垂首,向赶来的齐国官员低声解释:“《士丧礼》有云:‘死于適室,幠用敛衾’。今虽非適室,然太庙偏殿,设帷堂以代,亦合权宜……”
“……迁尸之法,首必南向,乃顺生气……”
“……覆面之巾,用素锦,乃大夫之制也……”
声音平稳,引经据典(半真半假,临场发挥),从容自信,对“古礼细节”的熟稔,让焦躁的齐国官员渐渐平静,甚至流露出一丝钦佩。
当一切处置停当,亡者遗体素绢覆盖,安静安置帷堂内,殿内混乱恐慌被肃穆有序取代。
孔丘走到齐景公、晏婴面前,再次深揖:“事出仓促,丘斗胆僭越,己依古礼初步安置。后续诸礼,请齐侯定夺。若有不合礼数,丘甘受责罚。”
齐景公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
亲眼目睹整个过程,这个叫孔丘的鲁国年轻人,在突发灾难前展现的镇定、高效、对“礼数”近乎本能的把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尤其注意到孔丘指挥若定时,袖口微露的一小片洗得发白的粗麻内衬——显然不是养尊处优贵族,却比满口“周礼”的鲁国礼生更懂礼!
“好!好!”齐景公连说两个好,脸上露出赞许笑容,“处置得宜,甚合礼数!寡人看,非常妥当!孔丘?嗯,你是叫孔丘?”
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沉静年轻人,“你……很知礼啊!”
“知礼”!
两字如纯金匾额,带着御口亲封,轰然砸在十八岁的孔丘头上!滚烫热流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