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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公义破亲（第1页）

鲁昭公二十八年（前514年），正月的乾侯，寒风裹着黄土，刮得人睁不开眼。

昭公流亡政府的土屋前，几个士兵围着半袋掺了草籽的粟米，争论着该怎么分——袋子里的粟米只够煮三锅稀粥，却要分给二十个人。

申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士兵干裂的嘴唇、冻得发紫的手指，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冰。

他负责筹粮，可在范鞅的采邑里，很难筹到粮食了——范氏的人早放了话，己经每个月拨一批粟和刍藁（“馆人之饩”）给昭公，所以他只能去商户卖粮了，但范氏商户不太愿意收鲁国铜币，这几天他实在没法了。

“申大夫，真没粮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肚子，声音发颤，“我己经三天没吃饱饭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撑不住。”

申丰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腰间还挂着昭公赐的“大夫”玉珏，可这玉珏连块粟饼都换不来——去年在汶阳亭，他以为跟着昭公来晋国，能有出头之日，可现在，别说大夫的体面，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汝贾从土屋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块破木片，上面刻着战车的图样——那是他昨晚熬夜画的，可没有铜料、没有工匠，再精密的图样也只是废纸。“别争了，”他的声音沙哑，“范氏的人刚来说，这个月的‘馆人之饩’要晚送三天，说是粮仓要盘点。”

“又是盘点！”一个士兵忍不住骂道，“上个月说盘点，晚了五天；这个月又盘点，他们是故意饿死我们！”

申丰和汝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他们知道，范氏根本不是盘点，是想逼他们主动离开——昭公这个“寄食”的国君，在晋国眼里就是块没用的废料，连圈养的价值都快没了。

三月初七，乾侯下了场小雪，黄土坡上盖了层薄薄的白霜。

申丰和汝贾借着“查看边境粮道”的名义，溜出了流亡政府的驻地。

两人带着两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昭公赐的玉珏——那玉珏他们没舍得扔，或许还能换点盘缠。

“真要回曲阜？”汝贾勒住马，回头望了眼乾侯的方向，土屋的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我们先背叛了执政大人（季平子），现在又背叛了君上，执政大人会饶过我们吗？”

申丰冷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玉珏：“执政大人现在最缺的就是知道君上底细的人。我们回去，把君上在乾侯的窘境告诉他，再帮他出出主意，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治我们的罪？”他顿了顿，又道，“跟着君上，只会饿死；回曲阜，至少能有口饱饭吃——你选哪个？”

汝贾沉默了，他想起去年在汶阳亭，季孙如意虽然冷落他们，可至少没让他们饿肚子。

他叹了口气，催马跟上申丰：“走，回曲阜。”

两人走了十天，终于到了曲阜，曲阜城门还是那么巍峨。

守门的士兵认出了他们，连忙去通报季平子——季平子早就盼着他们回来，昭公在乾侯的动静，他比谁都关心。

季平子的府邸里，暖炉烧得正旺，铜盘里摆着烤肉、粟饼，还有一壶陈年的酒。

季平子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申丰和汝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能回来，某很高兴。说说，君上在乾侯，过得怎么样？”

申丰连忙磕头：“执政大人，君上在乾侯过得极惨！范氏每月只给千钟粟，够一千人喝粥都不够，士兵们都在卖马、卖甲片，连君上的狐裘都快当了！他还在天天求晋侯出兵，可晋六卿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连面都不肯见！”

汝贾也补充道：“执政大人，君上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连‘鲁公’的名分都快保不住了。我们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恐怕就要饿死在乾侯了！”

季平子听完，拿起一块粟饼，扔给他们：“起来吧，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盘算着——昭公越是落魄，他在鲁国的地位就越稳。

可晋六卿那边还没松口，万一他们哪天心血来潮，真的出兵送昭公回来，就麻烦了。

申丰吃完粟饼，看出了季平子的顾虑，连忙道：“大人，臣有一计！两年前我们用粟五千庾贿赂齐国的梁丘据，让齐侯撤了兵；现在我们也可以用重金币帛贿赂晋六卿，让他们拒绝出兵——只要六卿不同意，晋侯就算想帮君上，也没用！”

季平子眼睛一亮，拍着桌子道：“好主意！就这么办！阳虎，你跟申丰一起去晋国，带上重金币帛，务必让六卿松口！”

站在一旁的阳虎躬身行礼：“君上放心，臣一定办妥！”

申丰和汝贾看着季平子的笑脸，心里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用再挨饿了，至于昭公的死活，谁还在乎呢？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