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结果,但还是要演下去。
“如户部侍郎所言,讨伐契丹期间,微臣的确下给工匠们一道制造近程武器的要求,但是微臣将这一任务特地排到了最后。因为岭南节度使宁增荣与微臣是旧交,岭南道向来山匪猖獗,老宁他便上奏朝廷请求制造一批近身武器。微臣知道前线战事吃紧,工匠们制造武器的速度向来较快,可微臣又担心耽误了国事,遂徇了个私情,将制造给岭南各州驻军的武器批到了御北军的武器制造的最后一项。这也是陆侍郎查看兵部上报的武器报销中,没有这批近身武器的原因。因为韩公事后已将这批武器发往岭南道。”
陆询舟听罢眸色微动,她知道工部尚书在撒谎,但是她无能为力。除非现场就能见到岭南节度使与其对峙。不过两人极有可能串通好了,就算对峙,节度使也只可能一口咬定工部尚书所言属实”。
余光偷偷瞥向龙椅边上清冷出尘的摄政公主,李安衾听罢却是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韩尚书可知此事?”
兵部尚书此前已经与户部尚书碰过目光,被叫到后便连干净利落地出列替工部尚书打圆场,顺着工部尚书的谎话编下去:“确有此事,工部尚书已经与微臣打过招呼,是微臣亲自将那批武器改发到岭南驻军的,此事兵部其他官员并不知。”言外之意,暗讽陆询舟在兵部问错了人,白忙活一场。
“那另外二十五艘未见踪影的战船呢?”李安衾淡淡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锋芒,窥视到这些老臣们心中的一隅。
工部尚书恭恭敬敬地汇报道:“去年确实有二十五艘战船,本来皆为海师所用,后来为运送海外各邦朝贡的礼品调用了十艘,其余十五艘被少府监[二]暂时借去,少府监的人在工部的册子上有登记。”
李安衾将目光转向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刘公公。
圆滑宦官立马接话:“回陛下、殿下,确有此事。”
摄政公主很满意刘公公的表现,她转过头望向台下跪着的四人,尤其是当中清白得有些傻气的爱人,她难得敛了些许肃冷,态度温和起来。
“事理得矣。十艘船为运朝贡礼品,十五艘船是少府监为了给朝廷调运货物。彭公,你们工部把那十艘船还给兵部。少府监这边你们也说一声,缺船可寻户部工部批财立项,莫要影响海防。二十五艘船后日归还兵部,开支改记兵部账上。至于那批近身武器,算不得你的罪过,岭南自古多山匪,彭尚书此举也是为国为民。”
“如此,还有谁有疑惑?”
殿内无人出声,全员默认。
就连陆询舟也只是紧紧地捏住手中的票拟端端正正地跪着。
“陆侍郎现在可愿签字?”摄政公主的语气很是温柔。
不知情的大臣们只以为摄政公主难得用温柔的语气是在安抚户部侍郎的情绪,只有知情的双方知道,李安衾是在寻陆询舟的原谅,以及朝会解散后某些补偿的暗示。
之后便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工部去岁的票拟签字、批红,一气呵成。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财务大会结束后,群臣退朝。
走出丹凤门,一逃离身后御史大夫的视线,陆询舟便飞快地上了马车,假装未发觉李安衾的那些暗示。
陆询舟和兄长们这几日都住在丞相府,甫一踏入在丞相府的住处,陆询舟便冷冷地叫人拿了数壶酒来。
彼时,卿许晏在书房夜读,听了身旁老管家的汇报,只是笑着摆摆手。
“年轻人,总是要经历这种事的,不然怎么斗得过那些老狐狸呢?”
陆询舟从小到大情绪向来都比较稳定。她就算难得生气,却从不轻易把情绪发泄到他人身上。当然,赈灾回京路上的某两日是例外,主要是公主殿下此举已经远超她的底线。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陆小山脾气很好,但奈何家世显赫,这辈子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在奉承她,耶娘从小就教她“出事了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故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在生气的时候喜欢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人闷着。
翌日陆询舟因为醉酒起迟,去找阿娘请早安时她发现母亲不在房间。
桌上留了张字条,陆询舟拿起一看,心碎了。
我就说为什么阿娘昨日没有陪大长公主出去逛街,原来是又闹矛盾了,结果今早李容妤亲自来认错,两人顺理成章的和好,然后便带上安乐郡主一起去西市游玩了。
昨夜被殿下背刺,今日被阿娘抛弃,兄嫂和女儿在外玩得不亦乐乎。陆询舟现下冷得不能再冷,好一个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此时此刻,小山很难过,小山想抱抱。
[一]再次科普一遍,唐朝人可以管皇帝叫“圣人”。[二]类似于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