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升十一年,十一月廿七。
彼时太子的尸体已被秘密押送至京,得到密报后,李安衾在李促的授意下派暗卫营的人将其秘密厚葬于帝陵附近。
太子秘密下葬的那天雪霁天晴,苍茫大地银装素裹。李安衾里着缞绖,外披狐裘,立于墓坑边上静静地看着暗卫们将李玱华丽的棺椁抬入幽深的地洞。
这位太子殿下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薨得如此潦草,像是夜空中划过的一颗不怎么耀眼的流星,逶迤着微弱的火光坠入无边的黑暗。
而最后参加他葬礼的也只有他生前最忌惮的皇妹。
后世一文坛大家读《晋书》,当她读到这句“惟长清公主与之葬礼”时,潸然泪下,提笔旁做批注。批注无他,惟曹植《七步诗》一首: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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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陆家的车夫驾着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陆府门口。
年关将至,为了筹备年底朝廷财务会议的账单,户部的官员们这几日忙碌得很,大部分人为了处理公务都宿在官署。今日好不容易结算完账单,陆询舟下值后便立马回府。
方入侍郎府的大门,赵管家便迎上来,告知她长公主殿下来访,说罢,赵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询舟一眼,补充道:
“现下,殿下和小娘子都在四娘子您的屋子里。”
陆侍郎表面上平静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已经开始万分期待与李安衾和陆绥的见面。
陆询舟甫一入门,正抱着陆绥逗弄得不亦乐乎的长公主殿下抬头,看见了自家的小侍郎朝自己莞尔了一下。那人利落地阖上门,转身凑到殿下与小绥身边。
“殿下不生臣的气了?”
陆询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女人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将注意力投向了怀中活泼的小孩。
“檀卿怎么在殿下面前如此活泼?”陆询舟用指尖戳戳小孩圆润白净的小脸蛋,孩子水嫩的小脸戳起来手感软软的,“你是不是喜欢殿下啊,不可以哦,阿娘已经是殿下的人,檀卿不可以跟阿娘抢殿下。”
李安衾淡淡道:“陆询舟。”
“臣错了!”陆询舟立马老实起来。
自赈灾回京之后,李安衾因为那两日陆询舟的无节制故意冷落了那人一个多月,如今好不容易盼来她消气,陆询舟得谨言慎行,生怕有什么地方再惹恼了人家。
看到白日官署中矜贵端方的陆侍郎如今这副百依百顺的模样,李安衾忍俊不禁。
“你好可爱。”李安衾终于褪去了方才冷淡的模样,眸色中尽显温柔。
陆询舟愣了一下,随即“嗯”了声,轻轻扯了扯长公主殿下的袖子,柔声的试探中带着点喜悦。
“您真的原谅臣了?”
“你猜。”李安衾温柔地捏捏她的耳朵,倾身小啄了一下小山的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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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沐浴后,陆询舟坐于案前读些时兴的游侠话本。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安静得徒留炉内燃烧的木炭发出噼啪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