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询舟望向同是出来纳凉的陆玉瞻,眸色微动,而后开口问道:“二哥可否告诉我,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阿娘可有得罪他人?”
陆玉瞻摇着蒲扇的手一顿,随后摇头:“阿娘生性淡泊,怎么可能会得罪他人。何况她身为当场丞相,天下文人的领袖,就是得罪了他人,嗯,我想那人也不敢计较。”
“真的吗?你再想一想。”陆询舟沉声道。
虽然陆玉瞻不理解妹妹所怀疑的“阴谋论”,但到底是为了阿娘,他也不好明面上拒绝。
“嗯——”
陆玉瞻闭目回忆了一会儿。
“别说,好像真有这么一件事。”
“说。”
陆玉瞻睁开眼,望向妹妹:“贞安二年,你当时在福州治灾有所不知。那时阿娘居然在清暑宴上顶撞了摄政公主殿下,暗讽当朝权贵在民生疾苦时骄奢淫逸。”
不过陆玉瞻很快就摇了摇头,劝说妹妹将心放一放。
“不过这都三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到现在才翻出来报仇?何况阿娘作为顾命大臣向来是站在陛下与殿下那边的,摄政公主殿下没有理由加害于她。辞非,你还是不要多想了,死者已矣,我们还是安心给阿娘守孝吧。”
陆询舟不语,她继续仰望着苍穹之上的璀璨群星,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忧疑。
之后在扬州守孝的期间,陆询舟不忘关注长安那边的政局走向。
入秋时,嘉允大长公主携女儿安乐郡主离京回封地安享余生,大长公主的车队途经扬州,李容妤夜间偷偷带着李烬月来卿许晏的墓前祭拜。
祭拜完爱人后,李容妤避开安乐郡主与陆二郎,将陆询舟带到她的马车上,告诉这个年轻人一个她与卿许晏隐瞒了许久的秘密。
“我和哥哥们都不是阿娘亲生的,只有郡主殿下才是阿娘的孩子?”
陆询舟不可思议。
李容妤憔悴地点点头,眼角微红。
“你二兄与三兄是陆须衡私下与外室生的孩子,为了让他们名正言顺成为嫡出的孩子,所以阿晏当年与陆须衡闭府谢客,请假去陆家在金陵的庄子里将那外室暗中接来养胎。”
“而小舟你是阿晏弟弟的孩子,你的生父当时与一流浪的罗刹[二]娘子相爱,她被藏在卿府的后园中整整三年,恰巧那时你阿娘因为弹劾燕王,出狱之后在扬州赋闲了一年。卿老员外为了让你生父娶名门之女,又不想闹出人命,所以让阿晏把尚在腹中的你认下,并不经她的同意便对外宣称她怀孕了。”
“你小时候不是在扬州住过一阵吗?那段时间是因为陆须衡不想认你作女儿,阿晏与他争执了许久,最后在你四岁那年把你接回长安。后来过了几年,你生父便与新妇去世了,陆须衡也彻底接纳了你。”
“阿晏她这辈子活得很苦,几乎所有人都把她看作有利可图的物品,不断去压榨她的利用价值。我十七岁时尚且年轻,不知道她原来活得那么苦,我幼稚地只想着情情爱爱,想着如何挽留阿晏的心。”
“那时有个南魏的巫医云游至长安,我昏了头,去拜访她,询问有什么巫术可以让一个女人永远爱着我。她说她有一瓶药丸,可以使我与阿晏发生亲密之举后怀孕。”
“后来,我生下了烬月,但是阿晏不知情。那时,我天真地本想以此要挟她,但是在看见她与陆须衡的那些表面恩爱后,我害怕了,我害怕要挟后结果是阿晏的失望和无休止的厌恶。”
女人越说越难过,她颤抖着自己的身子。陆询舟见罢温柔抱住她,李容妤哭着抱紧了她。
陆询舟温声安慰:“可是,我早已把您当作我的阿母。阿娘也永远都是我的阿娘。”
“小舟……你说我要怎么办?”
陆询舟感到她衣物的背后已经被大长公主的泪水弄湿。
最后,陆询舟只是笑道:“您不用怎么办,您只有和郡主殿下好生的活下去,阿娘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
肃杀的清秋之后便是漫长而寒冷的冬日。
那一年,轰轰烈烈的“贞安改革”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