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安二年十月九日,立冬已过,年关将至。
那年初冬,当朝摄政公主李安衾和驸马都尉江鸣川的婚姻也随着冬日的到来迈入萧条。从最初人人称道的金玉良缘到支离破碎的婚姻,这场政治联姻只维持了两年多便在天下人的唏嘘声中落下帷幕。
李安衾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并未直接休夫[一],用一封冷冰冰的和离书来和平地结束这段婚姻已经是她对江鸣川最后的仁慈。
不过,这也只是对他最后的仁慈,而非对江家最后的仁慈。
摄政公主乃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她怎么可能会蠢到被下药了亦不知?
现在让我们将时间倒退。
今晨融化的冰水再次凝固成精致的雪花,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地面飞向空中,那场初雪未曾降临,冰冷的空气逐渐升温,凛冽的北风向南而退,古老苍凉的长安城被抹去了初冬里的银装素裹,恢复成秋末肃杀中屹立不倒的繁华京都。
大理寺狱的刑讯室中,行刑架上被绑着的男子已是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却还是死活不肯吐露出一个字。
就在狱官们束手无策之际,刑讯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身着暗纹紫蟒袍的摄政公主同身后的暗卫慢条斯理地走进了这间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房间。
“殿下,两天两夜了,他还是没招。”
一名狱官恭恭敬敬地汇报。
李安衾微微颔首,刚才跟着她进来的暗卫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只沾着鲜血的发簪。
狱官会意,接过发簪拿到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面前晃了晃。
男人本是奄奄一息,意识混沌之际视野中突然出现的那只发簪令这个将死之人瞬间清醒过来。
“这……这是槐娘的簪子。”他喃喃自语,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男人瞳孔放大,面容狰狞地大喊,“你们、你们对我的妻子——”
他明明已经把妻女藏到了建在深山老林的小屋中,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人是怎么找到她们的?
男人细思极恐。
“若你还想继续做燕王的忠犬,本宫亦不介意将她们的肉喂给你。”李安衾淡淡道,语气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男人的心理防线。
“招!我招,我都招!”
他痛哭着,不顾鲜血淋漓的残躯上那些疼痛入骨的伤口而用力想要挣脱行刑架的束缚。
“只要……你们放她们一条生路。”
。
走出刑讯室,东禁执事楚宗郁带着黑无常的面具无声地出现在李安衾的身侧。
而原先的那名暗卫早已默默退下。
“殿下,兴庆宫那边有密探来报。”
女人闻声停下。
她回首打量起那人,楚宗郁所带的那副黑无常面具对她似笑非笑的,颇有些无情阴郁的意味。此刻二人昏暗潮湿的监狱内,李安衾有一瞬的错觉,她已被黑无常勾着魂魄下了地狱。
眸中涌出些许阴翳,唇角扬起自嘲的弧度。
如果世上真有地狱,那她活着的时候便早已是无间中人了吧。
“母后那能传来什么消息?”李安衾漫不经心道。
楚宗郁低首,恭声禀报:“太皇太后殿下与国舅夫人暗中商讨,欲指使驸马——”
他顿了顿,而后平静道:
“给您下药以求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