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询舟说罢咬了一口手里的肝脏夹子,随即便被美食的口感满足地眯了眼。
挂糊油炸的肝脏鲜嫩美味,搭配竹笋切片的爽脆,让人吃出异于包子、饺子的美味口感。
谢无祟手搭凉棚,笑着点点头,心里琢磨起李安衾交待给自己的任务:每日写信实时客观汇报陆询舟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因为那五十两黄金的报酬,她堂堂东禁执事才不干这么低级的活儿。
前十日他们都在赶路,据谢无祟暗中观察,这位陆刺史除了用膳时会露个面,其余时间都待在马车里,要么看书自弈,要么睡觉写信,作息简直不要太规律。
嗯,如今到了第十一日,感觉难度也没上升多少。根据谢无祟人生前三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像陆询舟这种作息规律、趣味高级、爱吃会吃的士人通常都是工作狂,嗯,跟陆询舟的阿娘、她的好师姐一样,表面看着斯文冷峻不好相处,实则对爱情纯粹专一。简直就是便宜了那个玉面阎罗!
谢无祟至今都想不清,这位外表清冷端庄、实则心狠手辣的摄政公主殿下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能让陆刺史与她决裂。
回到正题。
却说两人一同买了门票进到黄鹤楼[三],在这样一个喧闹的春日下午,她们登楼远眺,凭栏而望。
滚滚长江东流而去,暮霭沉沉江天一色。当年的唐人崔颢站在这里,与如今她们眺望着相同的景色,心潮澎湃,挥笔而下,成就了那篇“唐代七律之首”《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陆询舟凝神而望许久,感叹:“览古人所见之景,有古人所感之怀哪怕是百之有一,亦足矣!”
谢无祟当年在灵云宗最怕的就是师父耳提面命她读书的时候,如今见到这等春江盛景,她憋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三个字“美极了”。
黄鹤楼里设有酒馆,掌柜为了吸引人流还仿古留了一处平棊用于悬挂客人们提的诗牌。下楼时陆询舟走到柜台处正在算账的掌柜面前,莞尔着递上一吊钱:“在下愿在此楼题诗一首。”
那掌柜瞥了眼这位衣着简单朴素的年轻女子,不禁有些轻蔑:“敢问客官可有功名傍身?”
一旁的谢无祟听罢挑了挑眉。
得,乡巴佬要打脸了。
“自然是有的。”
陆询舟将那吊钱置于掌柜的账本旁边,又做了个叉手礼。那掌柜未曾放下账本,只是不耐烦地使唤一旁闲着的店小二去拿诗牌与笔墨过来。
陆询舟接过诗牌和笔墨后道了声谢,随即提笔龙飞凤舞地在诗牌上题下一首七律,碰巧那掌柜算完了最后一笔账,放下账本时他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眼前人的诗牌,感觉那人的草书写得似乎比以往的客人要有气势和筋骨,于是又随口一问。
“嗯,你是哪个州的乡贡?”
“我不是乡贡。”陆询舟摇摇头,将题好的诗牌递给店小二。
那掌柜一愣,随即连忙取过小二手中的诗牌,但见其上用张旭的狂草体写了一首律诗。
黄鹤楼怀古
吟罢前人《黄鹤楼》,举杯还酹今生愁。
三千年外圣朝远,十二楼前暮霭收。
浮云万古一杯酒,明月如昨几度秋。
渔舟莫唱开元曲,落日苍茫满故州。
而她的落款简单至极:贞安二年三月一日陆询舟书。
再看眼前的女子,面容清秀至极,举止斯文儒雅。
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他不会遇上真人了吧?
“所所所所所所……以您的功名是?”方才还很不耐烦的掌柜如今却是激动到结巴。
陆询舟笑着摆摆手:“在下不才,景升十年的进士科状元,陆询舟。”
[一]这是隋朝时的律法,我略有改动。
[二]宋朝的一种小吃。
[三]古代有些热门的名胜古迹是要买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