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逍宇背靠着冰冷刺骨的走廊墙壁,仿佛那坚硬的触感才能将他从周凛音那间充满致命诱惑与冰冷威胁的房间里拉回现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滚烫脸颊上的神经。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混合着柑橘清香与汗味的独特气息,混杂着她刻意释放的、足以灼伤理智的妩媚。答应给她做“武器”……这个仓促间抛出的承诺,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甸甸地烫在心口,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找星陨铁?那无异于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他回头,目光复杂地刺向那扇紧闭的18号门,门后仿佛蛰伏着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美丽猛兽。甩甩头,强行将这令人窒息的烦乱压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强迫自己的脚步离开那片压抑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云端,朝着宿舍走去。明天凌晨,还有更重要、也更未知的险途在等着他们。至少,在那个名为峡谷的谜团里,或许能找到一丝关于自身异变、关于这诡异世界的线索,甚至是……应对周凛音的转机?
时间在紧绷的等待中流逝。当宿舍窗外城市的喧嚣彻底沉寂,连月光都被薄云遮蔽时,齐逍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避开走廊监控的死角,快速向青梧天梯东侧移动。凌晨一点的共生之环,沉静得如同巨大的墓穴,只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更添几分诡秘。
废弃的观鸟台隐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残破的木质结构在夜色里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两个同样紧绷的身影己经等在那里。
“逍宇!”王执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紧张用力挥了挥手。旁边的李小宗也兴奋异常,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肩膀,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都到了?”齐逍宇点头,声音同样低沉,“手环的事,暂时拖住了。但峡谷之行,必须成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王执舟,后者眼神一凝,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路线我都摸清了!”李小宗立刻接话,脸上是熟悉的自信,“跟着我的‘水汽雷达’走,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齐逍宇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气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拨动,形成一个模糊的感知网络,向西周扩散开去。“安全!巡逻车十分钟前刚过去,下一趟至少得一个小时后了。走!”
三人如同夜行的狸猫,在李小宗的指引下,迅速没入青梧天梯后山入口附近的阴影。李小宗的能力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实用性。他仿佛能“嗅”到空气中水汽浓度的细微差别,避开巡逻保安可能踩踏的干燥路径,选择湿滑但隐蔽的草丛或低洼处。他时不时低声提示:“前面五米,左侧地面松动,有碎石,靠右走。”“右转,绕过那片矮树丛,后面有片泥地,小心滑。”他的水汽感知,成了黑暗中无声的向导。
顺利绕过主入口的监控和警戒线,他们正式踏入了峡谷区域。主谷的景象在微弱的星光下显得狰狞而荒凉。巨大的地震撕裂了大地,的岩石犬牙交错,散落的碎石如同巨兽啃噬后留下的残渣,铺满了狭窄的谷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硫磺味。
“跟紧我!”李小宗再次提醒。他的能力在复杂地形中大放异彩。不仅能感知脚下的湿滑和潜在的松动,甚至能通过前方岩壁凝结的露水或谷底可能残留的积水,提前勾勒出路径的轮廓。“小心!前面十米左右有个深坑,左边绕!”他精准地指引着。王执舟紧随其后,负责清除一些较大的障碍。他深吸一口气,右臂肌肉贲张,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哑光的银灰色!
他低喝一声,双手抓住一块半人高的挡路巨石,猛地发力!
“嘿!”岩石应声被搬起,挪到一旁。然而,放下石头后,王执舟甩了甩手臂,眉头微蹙:“奇怪,刚才钢化的时候……感觉有点涩,好像……没那么顺畅了?”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滞涩感,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手臂恢复原状后,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掠过。
齐逍宇心中一动,但没有声张,只是脚下那片属于他的阴影,在行进间悄然向西周延伸出几条纤细的触须,如同最谨慎的斥候,在碎石缝隙和岩壁阴影中快速探查,提前预警着更细微的危险。“前面岩壁有裂缝,可能有落石风险,靠中间走。”影的反馈比眼睛更快。
在李小宗能力的精准导航下,他们避开了几处巡逻保安的临时哨点,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相对宽阔的主谷,抵达了西侧。一片由地震震塌的巨大山岩堆积而成的乱石坡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李小宗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找到目标的兴奋,指向乱石坡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入口就在那堆石头后面,被半掩着,不仔细找根本看不出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垂挂的藤蔓和碎石,弯腰钻进了那道裂缝。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湿气的风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们。眼前的光线骤然变暗,狭窄的裂谷通道如同通往地心的咽喉,两侧是高耸嶙峋的黑色岩壁,挤压着视线。雾气在这里变得异常浓稠,像冰冷的棉絮塞满了每一寸空间,手电光柱射出不到三米就被吞噬,能见度急剧下降。空气湿热得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雾……不对劲!”李小宗的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失真,带着一丝惊讶和困扰。他再次闭上眼睛,试图调动水汽感知能力,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了一片黏稠的沼泽。水分子确实异常活跃,但活跃得失去了控制!它们不再是温顺的士兵,而像是炸了营的蜂群,疯狂地振动、冲撞,完全无视他的意念引导。“我的感知……乱了!很难看清路!”他额角渗出汗珠,尝试凝聚一小团雾气在掌心,那水汽只汇聚了不到一秒,便像被无形的针扎破的气泡般溃散消失。
齐逍宇也立刻感觉到了异常。他脚下的影子变得沉重而迟钝,像被灌了铅。延伸出去的影触须在浓雾中仿佛失去了方向感,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探查的范围和精度都大幅下降。“影子的探路能力被严重干扰了,”他沉声说,声音在密闭的裂谷中显得格外压抑,“大家小心脚下,靠拢些。”
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如同潮湿的苔藓爬上了三人的脊背。他们只能凭借手电微弱的光晕和摸索,在狭窄湿滑的岩缝中艰难穿行,浓雾如同有生命的实体,不断挤压着他们的感官和信心。每一次落脚都异常小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重的雾气,压抑感越来越强。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就在李小宗的水汽感知几乎完全失效,齐逍宇的影子也蜷缩回脚下不足半米的范围时,前方的岩壁似乎向两侧退开了。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视野豁然开朗!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并没有带来丝毫轻松。
一片难以形容的“辽阔”感瞬间攫住了三人的心神。明明是在狭窄裂谷的深处,眼前却诡异地呈现出一种近乎沙漠般的空旷感!仿佛他们不是在山谷中,而是骤然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寸草不生的荒原中央。光线依旧昏暗,但那种被岩壁挤压的束缚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渺小和孤立。
更恐怖的变化接踵而至。
声音——消失了!
不是寂静,而是彻底的、绝对的死寂!风掠过岩石的呜咽?没有。峡谷深处应有的滴水声?没有。甚至连虫鸣、鸟叫,一切属于生命的声音都彻底湮灭。前一秒还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同伴的脚步声,下一秒,这些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掐断!
齐逍宇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闷而缓慢地跳动:“咚……咚……咚……”如同擂鼓。他下意识地想对李小宗说话:“小宗,这地方……”声音出口,却变得极其微弱、模糊,仿佛隔着厚厚的棉被,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李小宗和王执舟惊恐地看向他,嘴唇开合着,但同样没有声音传来,只有放大的、属于他们自己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脑海中轰鸣!
强烈的孤立感和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三人。这里,是声音的坟墓!
齐逍宇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警兆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他不假思索地、极其隐蔽地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块温润的新生之石,借着身体的遮挡,快速凑到眼前。
“嗡——!”
刹那间,齐逍宇感觉自己的眼球像是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视野被一片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液态般的辉煌光海彻底淹没!那光庞大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充满了整个空间,无处不在!它不再是围绕生命个体的辉光,而是变成了汹涌澎湃的光之洪流,在虚空中奔腾流淌,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光之海洋!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在这片浩瀚的光海中,他清晰地“看”到了三股细小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溪流”——那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生命辉光,尤其是与能力紧密相连的部分,此刻正如同燃烧殆尽的香烛顶端飘散的青烟,被丝丝缕缕、不可抗拒地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然后被那狂暴的光之海洋贪婪地吞噬、吸收!
“呃!”齐逍宇猛地闭上刺痛流泪的眼睛,迅速将新生之石塞回口袋深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怎么了逍宇?”王执舟看到齐逍宇的异状,模糊而焦急地问,声音依然微弱得如同耳语。
齐逍宇大口喘着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竭力想让他们听清:“这……这个地方……它在‘吃’我们!在吞噬我们的……力量!快!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指向来时的方向,那里己经被浓雾重新弥漫,一片混沌。
恐惧如同实质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另外两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