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一遍遍地重复着苍白无力的道歉,额头重重磕在院中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婉秋仿佛这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地上那个痛哭流涕、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看着他那瘦得脱相的脸庞、破烂的衣衫、以及周身散发出的绝望和死气……
没有想象中的质问,没有愤怒的斥责。
她猛地用手捂住了嘴,阻止自己痛哭失声,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汹涌滚落。下一秒,她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不是去扶他,而是不顾一切地、用力地扑跪下去,紧紧、紧紧地抱住了那个颤抖不止、肮脏不堪的身体!
“淮哥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双臂用尽全力地环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难以言喻的心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回来……”
她哭得浑身颤抖,却死死抱着他不肯放手,仿佛一松手,这个幻影就会再次消失。
陈淮被她抱得几乎窒息,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体温和滚烫的泪水,听着她那不带丝毫怨恨、只有纯粹心疼和喜悦的哭诉,他五年来自我构建的所有壁垒、所有自以为是的牺牲和伟大,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碎得干干净净。
他反手死死抱住她,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最后的浮木,哭得撕心裂肺,将所有压抑的痛苦、委屈、绝望和思念,全都宣泄了出来:“婉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个废物……我配不上你……我不敢见你……”
两人就在这小小的院落中,在午后的阳光和尘埃里,紧紧相拥,痛哭失声。十年的等待与分离,五年的痛苦与煎熬,所有的误解、委屈、恐惧和深沉的爱意,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汹涌的泪水。
顾清尘和云疏月静静地站在篱笆门外,没有进去打扰。
云疏月清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院内那对紧紧相拥、哭得不能自己的恋人,看着柳婉秋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喜悦,看着陈淮那崩溃的痛哭和忏悔……
她原本因共情而紧绷的心弦,忽然间慢慢地、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她看到了一种与她不同的,却同样深刻的情感表达。没有她那般偏执的占有和恐惧失去后的毁灭欲,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具包容性的爱——即使你遍体鳞伤,即使你狼狈不堪,我依然认得你,依然要你,依然为你心疼落泪。
这种爱,同样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顾清尘。
顾清尘也正看着她,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能看进她心底最深处。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不知何时悄然滑落眼角的一滴冰凉泪珠,指尖温暖干燥。
“看,月儿。”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让她心安的力量,“这才是爱本该有的样子。不是自以为是的牺牲和推开,而是即使知道你所有的不堪和脆弱,依然选择拥抱和心疼。”
他顿了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带着一丝调侃,却无比认真:“当然,我家月儿表达爱的方式更……别致一点。为夫也很喜欢,就是有点费腰。( ̄ω ̄;)”
若是平时,云疏月定然要娇嗔地瞪他。但此刻,她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闷闷的声音传来:
“夫君……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一秒都不分开……”
“好。”顾清尘收拢手臂,将她完全拥入怀中,下巴轻抵她的发顶,笑容温柔而笃定,“一秒都不分开。谁想分开我们,我家月儿就用清绝十二剑揍他,为夫给你递剑。”
云疏月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抱得更紧了。
院内,柳婉秋和陈淮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和低语。柳婉秋小心翼翼地扶着几乎虚脱的陈淮站起来,用袖子仔细地、温柔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和尘土,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篱笆门外的顾清尘和云疏月,脸上还挂着泪珠,却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充满了感激的笑容,朝着他们,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清尘微微一笑,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揽着云疏月,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将剩下的时间和空间,完全留给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恋人。
阳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密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而顾清尘和云疏月的身影,则渐渐融入村路的尽头,如同来时一般悄然。只是这一次,云疏月的心境,似乎又平和了许多。
那困扰她的心魔,或许并未完全根除,但无疑,又有一角坚冰,在凡尘最质朴真挚的情感面前,悄然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