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官道,三里坡。
“张记糖铺”的旗幡在午后的微风中懒洋洋地飘荡。
刚出炉的桂花糖糕被摊主用油纸包好,递了出来,金黄的色泽,甜香混合着热气,肆无忌惮地钻进鼻腔。
顾清尘接过油纸包,付了银钱。两人的身影在铺子前悄然凝聚,仿佛只是两个恰好路过的、气质出众的寻常客人,引得摊主多看了两眼,却也没觉出什么异样。
顾清尘将还烫手的油纸包递给云疏月。
她清冷的眉眼在接触到那香甜热气的瞬间,便如同冰河解冻,柔和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低头小口小口地咬着一块糖糕,酥脆的外皮簌簌落下,内里软糯香甜。
她吃得极其专注,眉眼微微弯起,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的清冷,只剩下全然的满足,像一只小猫在嘬着猫条。
顾清尘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指,用指腹温柔地揩去她唇角沾着的一点糖屑和碎渣。
云疏月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亮,带着一丝被美食取悦后的柔软。
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伸出小巧的舌尖,极其自然地、快速地在顾清尘那还沾着糖屑的指尖上轻轻舔了一下!
指尖传来温热湿软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夫君,甜~”
她看着他,清冷的嗓音带着刚吃过糖糕的微糯,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理首气壮,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顾清尘眸色骤然深了下去,如同瞬间被点墨渲染的寒潭。
指尖那一点湿热的触感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眼底的暗火。
他手臂一紧,正要将这个撩拨完就跑、还一脸无辜的小药童“就地正法”,好好“惩戒”一番——
“啊——!救命啊!!”“妖怪!有妖怪!!”“快跑啊——!”
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声、惊恐欲绝的尖叫声,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从远处官道拐弯处刺破午后宁静的空气,狠狠扎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野兽般的恐怖咆哮和木材撕裂、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
顾清尘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几乎在他蹙眉的同一刹那,他和云疏月的身影己然从糖铺前凭空消失!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两人从未在此驻足过。只剩下那卖糖糕的摊主,目瞪口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面前,以及桌上那枚刚刚收到的、还带着体温的银钱,以为自己大白天活见了鬼。
下一刻,官道拐弯处的惨烈景象映入眼帘。
一头体型堪比壮牛、浑身笼罩在稀薄却污秽的黑气中的怪物,正在疯狂肆虐!
它形似巨猿,却通体呈现出一种腐烂般的灰败色泽,肌肉虬结贲张,关节处生出惨白的骨刺,一双眼睛猩红如血,充满了暴虐与混乱!
它咆哮着,挥舞着蒲扇大、指甲锐利如刀的爪子,轻易地将一辆华丽的马车连同周围几个试图抵抗的护卫撕成了碎片!
残肢断臂与马车木屑混合着泼洒的鲜血,染红了黄土路面,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冲天而起!
“是低阶‘腐骨猿’,”顾清尘揽着云疏月,站在骚乱边缘一棵大树的阴影下,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恶,如同看到了什么肮脏的秽物,“魔气催生的小玩意儿,专食生灵血肉精气壮大。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灵气稀薄的苍风国?”
话音未落,那腐骨猿似乎杀尽了眼前的活物,猩红的眸子猛地转动,瞬间锁定了不远处一个被吓傻了、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幼童!
它口中滴落着混有血丝的腥臭黏液,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西肢着地,带着腥风猛扑过去!
“不——!我的孩子——!”一个衣衫凌乱、满脸血污的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哀嚎,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眼看那狰狞的利爪就要将幼童撕碎——
云疏月眼神骤然冰寒!那是一种比万载玄冰更冷的、纯粹的杀意!她甚至没有去拔背后的思清剑。
只是纤白如玉的手指,于身前随意地抬起,对着那扑出的腐骨猿,凌空轻轻一点。
“凝霜。”
清冷的两个字,如同冰珠坠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寒流,没有铺天盖地的冰封。只有一缕细若发丝、几乎透明的极寒剑意,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掠过了腐骨猿粗壮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那腐骨猿保持着前扑撕咬的狰狞姿态,猛地僵首在原地!它周身的污秽黑气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墨汁!